贾母也暗自思量, 眼看着林如海是不可能再续弦的,那林家的太太就还是贾敏,这是扯不断的关系。
况且如今林家有了林琛,林丫头的嫁妆多寡谁也说不准,他们是黛玉的外祖家,难道还能明面上挑这个不成?
这样一番计较下来,于宝玉确实无甚益处。
王夫人也是如此想,更何况她根本就不喜欢林家那丫头,原来不过是为着儿子的前程着想,才勉强答应了。
本来想着婚后慢慢调教着,如今女儿就要封妃了,儿子的前程根本不愁,更何况如果自己有了皇子外孙,宝玉安享尊荣就是,根本没有林家什么事。
那她还要林丫头干什么?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添堵吗?还不如宝丫头呢,凭着薛家的万贯家财,嫁妆怎么也不会简薄了,更何况妹妹说过,宝钗的嫁妆是早就预备好的,便是嫁去王府都够了。
这样一衡量,还是宝丫头合适,况且自己的外甥女儿自己知道,那孩子一向是个温柔平和的,又展样儿又大方,若论起那孩子本身,竟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只是出身差一些,如今宝玉也不愁前程,差一些也能将就。
贾政听了王夫人的话,也转过念头来,一时心下十分懊悔,不该听了老太太的话,这么快的就给林如海写信,他心里转着念头,假如林如海同意了,该如何推辞呢?既不能得罪他,也不能同意婚事,此事当真十分棘手。
贾珍不管宝玉的事,只是说道:“看琏兄弟信里的意思,这几天就有消息了,大家候着吧,左右不过也就是这几日。”
一时众人散了,静候佳音不提。
只说,这一日正巧是贾政的生日,虽然众人心里都有着心事,但日子还得照常过,府里备了酒席为贾政庆生。
府里正热闹间,便听得宫里来人传旨,众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猛的一跳,来了。
贾赦忙起身整理衣裳,贾珍指挥着小幺儿们撤去酒席,又挥退了一众小戏子们,贾政吩咐人大开中门,一时又忙乱着摆香案跪接圣旨。
荣国府的中门刚刚打开,六宫都太监夏秉忠夏公公便被众多内监簇拥着,笑咪咪的骑着马进来。
夏公公手里只拿着一柄拂尘,也没有负诏奉敕,骑着马一直到了正堂前,方才下马走进正堂。
他面南而立,口中说道:“奉特旨,立刻宣贾政入朝,在临敬殿见驾。”
说完,也不理众人,茶也不吃,径自去了。
贾府中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何来头,但既然圣上有旨,贾政只得收拾穿戴了,匆匆的进宫去。
贾政去后,众人也都无心饮酒,便是贾母也扶着凤姐儿的手,目光殷殷期盼的望着大门口。
赖大、林之孝等几位管家更是带着人往来传递着消息,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贾母王夫人默默的念着佛,祈祷着元春一切顺利,薛姨妈也扶着宝钗的手,默默的期盼着,宝钗的目光有着一丝复杂,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表姐能封妃,她自然是高兴的,有个做皇妃的表姐,她的身份也能高一些,但同样的,她的青云路便断了,从此后再也不必想的,她跟元春是亲表姐妹,表姐又颇受圣宠,只怕皇后娘娘不会让她轻易进宫了。
不提宝钗心下的这些念头,贾府众人都急的不得了。
忽然,看见赖大一路气喘吁吁地飞跑了进来。
“禀老太太,太太,奶奶……”
他的话还没说完,凤姐便立起眼睛急切的说道:“你少废话,快说怎么了?”
赖大满面笑容的说道:“奴才奉老爷的命,回来请老太太率领太太们进宫谢恩呢。”
贾母心下大喜,连忙问道:“你详细的说来,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们哪里进得去内廷呢?只在外朝房候着,里头的消息一丁点都打听不出来,正急得乱转,后来还是夏公公出来道喜,说是咱们家的大姑奶奶被册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奴才们不知消息真假,也不敢回来禀报,正没理会处,老爷出来了,也是如此吩咐的,如今老爷还在宫里,让奴才回来报信,请老太太,太太们快进宫谢恩呢。”
众人都笑着念了一声佛,可算是称心如意了,又赶忙的按品大妆,贾母并王夫人,邢夫人,尤氏四个人,做了大轿往宫里去,宁荣二府欢天喜地,人人喜不自胜。
及至从宫里谢恩回来,众人聚在贾母那里,都笑容满面。
贾赦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今儿和大明宫的总管戴权戴公公闲聊了两句,他跟我透露说,圣上念后宫女眷入宫多年,思念家中骨肉,有意下旨省亲,凡有重宇别苑之家,可以驻跸关防的,皆可请旨,如此一来,家中便要建省亲别苑了,老太太看如何呢?”
众人闻言大喜,这可真是皇恩浩荡,古往今来再没听说的。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
“这是圣上天恩浩荡,我们家自然得预备着接娘娘的凤驾,只是这别苑?”
贾母虽然这些年来不大管家,但心中也清楚,圣上这些年不待见他们家,家里很多出息都被革了,子孙们也没有出挑的,必然是艰难。
贾珍说道:“我今日听说,江南甄家为着此事早早便已经入京了,正在家里修建省亲别苑呢,还有周妃家里,因着府里地方不够大,已经去郊外找地方了,咱们家怎么样呢?”
贾赦端着盖碗沉吟着说道:“娘娘刚刚晋封,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咱们家也必定是要接驾的,只是这银子,怕是不太凑手,内廷里既然只说有重宇别苑之家,不若便将园子略做修整一番也罢了。”
他是世袭爵的长子,娘娘是二房的女儿,倘若如今大张旗鼓的接驾,落下的亏空必然得他还,他又不是脑子有病,平白无故的凑这个虚热闹,大差不差就行了,谁有那个闲钱堆金山银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