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川喉结微动，脑子莫名地空洞了一瞬。
眼前这个脚踩悬云宗，碾压千尊门的人，是覃樾。
是两次于危难之中救了他性命的覃樾。
萧承川曾经承诺过，将覃樾视作恩人。
岂有忘恩负义将刀剑反向刺向恩人的道理？
随着覃樾话音落地，苍玄峰广场一片寂静。
无数双眼睛盯着同样白衣的两个人，萧承川在众人压迫的目光中闭上了眼。
九苍门只有覃樾一人，她先前已经和悬云宗千尊门两个大宗交过手，如今肯定是强弩之末。
他此时若是出手，九苍门今日必输无疑。
思定之后，萧承川睁开了眼，在覃樾胜券在握的目光中缓缓开口，寒冰一样的俊颜写满坚定。
“我不会和你动手。”
并且，是永远不会。
“我认输。”
这句话一出，先前沉默的广场更加压抑了。
沈青青尤其不敢相信，萧师兄，他为什么不动手？
他为什么不提剑杀了覃樾？
沈青青发丝凌乱地转头看着萧承川，“萧师兄，你动手啊！她的师兄杀了你们千尊门的弟子，只要你出手，她一定挡不住的！”
为什么不出手啊？
萧承川明明知道沈青青的崩溃，但他对上覃樾那双澄澈的双眸，依旧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永远不会和她动手。”
“师兄！你疯了！”
“师兄！你难道不想为萧仲师兄讨回公道了吗？”
“师兄你吃错药了？为什么向着这个妖女！”
她明明就是九苍门的人啊！
萧承川当然想让裴翊出来对峙，但不管是季家山庄还是四方秘境，他对覃樾渐渐有了莫名的信任。
他不是相信裴翊无罪，只是相信覃樾的为人。
不顾师弟们的劝阻，萧承川将袍子一掀，面对千尊门掌门跪下。
“弟子无能，无法对救命恩人出手。萧仲师弟死亡之事，还请师尊重查真相。”
不止是千尊门，包括九苍门在内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惊到了。
萧承川何其骄傲，却愿意大庭广众之下，因为覃樾而向掌门下跪请罪。
就连覃樾也有些意外，先前他以为和沈青青官配的男主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如今她对萧承川改观了，不愧是龙傲天男主，大是大非面前他拎得清清楚楚。
正直到在乌烟瘴气的五大宗门中似是一股清流。
这一幕尽收所有人的眼底，笑意回到了九苍门人的脸上。
“师兄！我就知道，她是小师妹！小师妹来救我们了！”
黎溯差点喜极而泣，全身的力气都用来抓着温辰。
温辰本要移开他的爪子，想想又随黎溯去了，狐狸眼里也是惊喜交加。
小师妹竟然成为拯救九苍门的最后一根浮木。
澜安深深喘了口气，“烁云流风，万象心法，百年前的战神后继有人了。”
虞长老也感慨，“没想到掌门师兄将小弟子教得这么好，竟然偷偷瞒着我们所有人！”
隐隐约约的泪花闪烁在江临眼中，他挪了挪健硕的身躯，来到修玉身边，“看哥的好妹子！多给哥长脸啊！”
被修玉一把推开，“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还不是你姐姐我带回来的救星！”
莫少语神色动容，听闻自己师父所言，有些奇怪，“修玉长老为何跟小师妹一起上的九苍门？”
还是在悬云宗的囚车内？
“这个嘛……”
修玉有些窘迫，几十双眼睛看着她，看得她心慌，抬手一指，“说来话长，先看宝儿！”
广场上。
萧承川跪下后，千尊门掌门一时没出声。
悬云宗那边，好不容易从惊涛骇浪中找到喘息机会的石惜，借着恢复的力道趁机道，“你们千尊门就这样心志不坚吗？别忘了你们上九苍门的目的！”
目的？
覃樾思索片刻，方才沈青青说大师兄杀了千尊门的弟子，难不成他们是为了让大师兄偿命而来？
覃樾搜寻了一下，千尊门的弟子中央，躺着一个盖了白布的人。
她走过去，众人下意识让开，直到她伸出手指欲要解开白布，萧承川才大步过来。
一把握住覃樾手腕，萧承川眉眼间的寒意不减，说出的话却轻了几分，“死者为大。”
覃樾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萧承川声音僵硬，“被裴翊剑气所伤，最终死于鬼气。”
尽管其中有许多漏洞，但——
“师弟死前，亲口指认，是裴翊故意趁着我们与鬼修作战，将他打成重伤。”
覃樾甩开萧承川的禁锢，缓慢来到广场中央。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千尊门。”
萧承川：“你问。”
“其一，萧仲指认我大师兄故意将他打成重伤，动机何在？”
“其二，萧仲最终死于鬼气，与我师兄有何相干？”
“其三，既然是重伤，为何秘境降下惩罚之时，他不来我大师兄面前指认，反而回了宗门后才道出实情？”
“其四，你们千尊门怎么保证，不是萧仲自己故意栽赃陷害，以自己身死将整个九苍门陷于如今这个地步？”
覃樾不疾不徐，将所有疑点一一陈列问出。
理智的人早已经将这四条问话理顺，里面疑点重重，根本经不起推敲。
九苍门历来声名狼藉，裴翊杀了萧仲一事被道出，所有人就像被牵着鼻子走一样，完全没考虑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因此五大宗门的位高权重者一令，大家便都盲目地跟随着一起围攻苍玄峰。
如今疑点披露，连带着九苍门一起的四个宗门，望向千尊门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
唯有悬云宗众人以及地上的沈青青还愣着没回过神来。
千尊门掌门被覃樾问得哑口无言。
“你是在污蔑我千尊门的弟子！”
如果事情真如覃樾所说，裴翊不曾做过，那么就是千尊门在说谎，以自家亲传的性命来要挟九苍门。
这种行径，被修士们的唾沫淹死都不为过。
“那我也可以说，你们千尊门，就是在污蔑我大师兄！”
覃樾反唇相讥，虚空剑直直指向千尊门。
萧承川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挡在掌门身前，“空口无凭。”
“是吗？”
“倘若我有当日归墟遗址内裴翊力战鬼修的凭证呢？”
覃樾见萧承川挡着，一边劝阻一边示意她不要乱来的样子，收回虚空剑后，她从怀中拿出一块留影石。
化阳派的人都瞪大了眼，互相看了看，“这是小师弟的留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