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如涟漪波动。
幻境中，沈青青抬头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表明她身处的是悬云宗内。
进了镜花水月的人，若是没有契机提醒，会被幻境蒙蔽感知，下意识以为自己身处的是真实的世界。
沈青青犹如做梦一般，神情恍惚着站了起来，脑袋清明后，一道清脆却稳重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师妹，你怎么在这？”
沈青青回头，原来是大师姐秦月。
秦月刚刚练完法术，洁白的面容带了几分憔悴，见沈青青站在自己的房屋门前不动，眉宇间有些不解。
沈青青心里想起了石惜的嘱咐，她咬咬唇，“师尊说你才出关不久，又这么刻苦地练习法术，应该需要蓄灵丹。”
沈青青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大师姐，我是来送丹药的。”
秦月淡淡睨了一眼沈青青手臂上的龙鳞护甲，转身道：“不必了，替我谢过师尊的好意。”
镜面波动，沈青青来到悬云宗的大殿内。
她低垂着头，语气委屈，“大师姐看都不看一眼就回绝了，许是因为不喜欢我吧。”
“师尊，下次送丹药这种事还是麻烦大师兄吧。弟子……弟子一个杂灵根，不想在大师姐面前丢人现眼。”
怒气显而易见地爬上石惜脸庞，指骨将座椅捏得咔咔作响。
他对沈青青道：“我既收你为徒，修真界第一亲传的宝座非你莫属。”
沈青青眼中如愿闪过几许欢喜。
画面来到悬云宗的地牢内。
潮湿而黑暗的地牢中传来鲜血滴答滴答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声线，“青青，你是要传承我衣钵的弟子，我必将为你扫清所有的障碍。”
光线从牢里投了进来，石惜语重心长地拍拍她的肩膀，“你想要的就在前面，去吧。”
沈青青闻言，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牢门。
里面关押的赫然是大师姐秦月。
秦月在牢门打开的瞬间望过去，刺眼的光让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偏头躲避了一下。
再望过去时，沈青青的手中已经拿着一柄泛着金光的琉璃刀。
这刀，本是沈青青入宗门时，秦月送给她的入门礼。
镜花水月之外，众人呆呆地看着幻境里的沈青青在石惜的默许下，手起刀落，挖了秦月的灵根。
得意而张狂。
而岳子轩则是那个落井下石，挖了秦月金丹的人。
场上的人看沈青青举着天灵根，欲望爬满了那张娇俏的脸庞，胃里一阵翻滚。
莫少语受不了干呕几声，“她居然……她居然剥了……”
剩下的根本说不下去。
季子谦和温辰对视一眼，双双担忧地看向小师妹覃樾。
剥灵根，挖金丹，这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回忆？
黎溯双目赤红，“二师兄，给我丹药，我这就把沈青青从幻境里拖出来，宰了她！”
最后三个字是一字一字从黎溯唇齿间蹦出来的。
戚苒和小师妹戚七在看到沈青青高举琉璃刀时就已经转过了头，谁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直到沈青青的笑响起，她们才忍着不适看过去。
李甲下意识将拳头握紧，“我说荒漠坟城里她怎么这么熟练，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就连一向冷情的萧承川也死死地握着剑柄，恨不能进幻境之中一剑杀了那个戕害同门的魔鬼。
事到如今，还有谁不明白。
镜花水月照出人的欲望，沈青青的欲望便是得到秦月的天灵根，成为修真界亲传第一人，将大师姐秦月彻彻底底踩在脚下！
而她为了这个欲望，连同石惜和岳子轩，瞒着悬云宗所有人，杀了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骄。
广场内五大宗门的弟子在最初震惊得说不出话之后，紧接着一轮又一轮对沈青青的审判开始。
“原来沈青青在一年之内从筑基初期到金丹中期，都是因为偷了大师姐的灵根！”
“小偷！简直是我们修真界的耻辱！”
“我之前那么信任她，将她当做女神来崇拜，事实证明，人甚至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悬云宗简直太恶心！石惜才是罪魁祸首，他居然纵容两个弟子挖秦月的丹，太丧心病狂了！”
就连悬云宗的弟子都自觉没脸待在苍玄峰，他们一直以为大师姐那样的天骄是因为天妒才陨落。
竟是因为一向和善的沈青青。
这叫他们怎么抬得起头！
所有人看覃樾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不忍和异样地心疼，共情能力强的甚至默默流下了眼泪。
可覃樾纤细的身姿挺拔如松，既然已经涅盘重生，便再也无惧过往的苦痛。
她可以坦然地面对幻境中再现的一切真相。
此时此刻，所有的真相已经大白。
覃樾对着镜花水月沉声，“师妹，别来无恙！”
带着强大魂力的声音传入幻境之中，沉浸在得到天灵根喜悦中的沈青青被猛然惊醒。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推出了镜花水月。
她才意识到，方才种种，皆是过往的呈现。
因她一直以来的欲望支配，内心不甘和嫉妒支配，所呈现的已然实现了的过往。
沈青青的神志回到了苍玄峰上。
耳边汹涌着的是五大宗弟子的谩骂。
沈青青有些不知所措，她刚刚不是求大师姐了吗？
请求大师姐放过她，为什么还会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她死死盯着覃樾：“是你设下的这一切，这都是你故意的？”
覃樾道：“五大宗门围攻苍玄峰，也是我能操控的吗？”
“沈青青，人在做，天在看。”
“石惜那么偏爱你，秦月却因为你是师妹认下了所有的不公，你想修得大道没问题，可千不该万不该用这种方式。”
“如今这一切，不过四个字，咎由自取。”
覃樾站远了些，细密的传音入了沈青青耳中，“在我活过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你要身败名裂。”
沈青青指甲刮在坚硬的地面，另一只手拼命捂住耳朵试图阻挡四面八方的谩骂之声。
一只绛色云纹的白色长靴不知何时来到她的眼前，那云纹是悬云宗独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