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一声闷闷的“咚”,纵使刘冠昌黑夜中看不清,猜也能猜到,追他的人是跳上车顶了。
谁平时见识过这场面啊!!
别看刘冠昌面对周大夫时语气很硬,但他还真不是什么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员。
这会儿,脸都白了,人也慌了,后槽牙咬得死紧,眼睛时不时往上看,也顾不上车里那个病恹恹的老头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后,试图把人给甩下来。
然而,顾兆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甩下来的话,他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跳上车了。
黑夜中,小汽车横冲直撞。
轮胎在地面时不时因为急刹车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连带着路边几户人家都被这动静吵到,两边不时传出叫骂声。
顾兆一只手死死扒拉着车顶,身体紧紧趴伏在车顶上,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果此时有人在现场,就可以发现,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连眼神都仿佛带着捕猎的锐利。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任由刘冠昌开着车出城,眼看着车即将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周围没有民居和建筑物了,他想都不想,一只手握成拳,高高举起。
“啪”的一声。
驾驶位的车窗玻璃瞬间碎成了蜘蛛网。
碎玻璃顺着拳风全部迸溅向车内。
刘冠昌:“!!!???”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他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心脏都险些跳拍了。
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就下意识往边上一躲。
但车内就那么小的空间,碎玻璃就如天女散花一般划过他的脸颊和脖子,要不是他及时闭了闭眼睛,加上还有一副眼镜稍微可以遮挡一二,碎玻璃都要飞到他眼睛里去了。
即便如此,他此时看起来也格外可怖。
一道道细碎的红痕印在他脸上脖子上,甚至眼皮上还有好几道,配合上他受伤后更加阴狠的眼神,整个人就如从炼狱中爬起来的恶鬼一般。
顾兆才不管他什么恶不恶鬼。
他对自己手指关节上的伤痕浑然不在意,甩了甩手,看准了驾驶座上的男人,又一次抬起了拳头。
伴随着一道更加凌厉的拳风。
“砰”的一声。
刻意凸起了中指指关节的拳头直直捶在了刘冠昌的侧脸。
这一拳,即便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都很难抵御。
更不用说本就是个文弱书生的刘冠昌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行动力,眼神一瞬间失焦,人无力地倒向另一侧,双手也从方向盘上缓缓滑下。
眼看汽车要失去控制,千钧一发之际,顾兆就如一条游鱼一般,轻巧无声地从碎玻璃的车窗口跃入车内。
手飞快控制住方向盘,脚下猛踩刹车。
伴随着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汽车将将要停下了。
却在此时,一只布满细碎伤口的手倏地伸过来,竟然还试图抢过方向盘。
顾兆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完全连侧头看一眼都没看,一只手稳稳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直接绞住了刘冠昌的那只手臂,几不可闻的“咔哒”声后。
那只手臂就这么变了形,刘冠昌整个人疼得张大嘴,却连呼痛声都发不出来,整个人缩成了虾子,明明是腊月里,额角后颈却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顾兆完全不为所动,紧抿着唇安安稳稳踩着刹车将车停下。
车都还没完全停稳,一道手电筒的光芒就射入车内。
同时,顾大头一张大脸就这么扑到破了一个大洞的车窗口,着急问道:“兆哥!!你没事吧?!!”
第一眼映入顾大头眼帘的就是散落在车内各地的碎玻璃,和顾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上的伤口。
顾大头:“!!!!”
“兆哥!你的手!!”
顾兆根本没把手上的伤口当回事。
看到顾兆只是皱着眉,开门下车:“我不是让你带着阿莲?!”
“我让石头带着阿莲妹……小心!!!”
顾大头话刚说到一半,整个人就往前一扑。
一把将顾兆推开。
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顾大头的手上就被划出一道血痕。
顾大头疼得倒抽了口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段时间连日被顾兆训练出来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动了起来。
手臂迅速往前一探,一擒,再顺势一扭。
只听得一阵“叮叮当”的声音和刘冠昌“嗷”的一声惨叫,一把在夜色下泛着银光,刀刃上还沾着鲜血的匕首就掉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刘冠昌本来那条还能用的胳膊这下也半软地垂了下来,整个人就跟一摊烂泥一般,瘫在驾驶座上,半晌爬不起来。
顾兆:“……”
他实在是搞不懂,都这样了,还挣扎反抗什么。
索性,他也没必要搞懂这些特务的想法。
他伸手在顾大头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反应力不错。”
顾大头直到此时,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成了一件多么厉害的事情!
如今又被自己最崇拜的顾兆称赞,顾大头黝黑的脸都不由得浮出一抹红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寸头:“嘿嘿,都是兆哥教得好。”
两个人说话间,急急忙忙追出来的几个公安也终于赶到。
小黄公安一马当先冲过来,着急之下下意识就开口喊:“营长!没事吧?”
还没等顾兆说话,车里刘冠昌就发出一声有些微弱的声音:“公安同志,救命,有人劫道……”
没时间说闲话了。
一想到刘冠昌几乎要被证实的真实身份,小黄公安神色一凛。
手已经摸向了后腰,手指轻巧地将皮质搭扣解开。
脸上不动声色:“刘冠昌同志,县派出所接到报警,说你不经过卫生所同意,私自带走了一名正在住院的老同志,请你下车接受调查!”
“我没有!!这是诬陷!!”
瘫在驾驶座上的刘冠昌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辩解。
小黄公安不置可否,上前一把拉开了后座车门。
手电筒往里一照,里面却空空如也。
这也是刚刚顾兆在强行跃上车前就透过后车场发现的事情。
车里看起来就只有刘冠昌一个人。
顾兆本来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还是刘冠昌不同寻常明显紧张的表现,才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紧抿着唇,长腿一跨。
打开了后备箱。
里面凌乱地塞了不少东西,把整个后备箱塞得看起来很满。
不光是他,连顾大头还有小黄公安也都上前,打手电筒的打手电筒,搬运翻找的也没闲着。
很快,就有各种小箱子和各种布条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刘冠昌被另外几个跟来的公安同志从车里扶出来,看着几个人在后备箱里徒劳无功的翻找,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这一笑,又扯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他浑身一个激灵。
“嘶——”
后备箱一共就这么大。
即便是再怎么翻找,东西都拿出来了,没人就是没人。
到了这个时候,连小黄公安都有些忧虑地看了眼顾兆。
要是真没找到人,那顾兆刚才的举动就是无故拦截殴打人民群众的汽车,偏偏他还是个现役军人,一旦闹大,顾兆连转业的机会都没有。
夜色笼罩下,顾兆的脸色似乎也格外冷硬。
就在气氛逐渐僵硬,刘冠昌嘴角的笑越发猖狂的时候,顾兆好似突地想到了什么。
他放下了后备箱的门,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好似空无一人的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