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三眼里发热,确认红薯不止一两个后,熟练地偷拿了几个揣在了怀里,藏好后才转身对着跟来的其他人手舞足蹈宣布。
“有好大一片地,都埋着红薯!”
唐家人:“!!!”
没有人会怀疑唐老三说这种瞎话,但等大家真的走近了看到那一片红薯,尤其是那红薯一个顶得上往年两三个大时,还是瞬间被迷花了眼。
“是红薯!真的是红薯!好大!”
唐老三抱着闺女,得意又骄傲:“都是我们鸠鸠的功劳!”
唐老汉终于缓过来,淡淡看了眼老三,把人看的不敢吱声了才转头问鸠鸠:“鸠鸠怎么知道是祖爷爷的?”
唐鸠鸠睁大了眼睛,显出几分童稚:“是祖爷爷自己跟我说呀!他身上还穿着一件黑色的上面有万福的衣服!祖爷爷说他很喜欢呢!”
一听这话,唐婆子眼眶含泪:“乖乖!真的是老祖宗!那是去年给老祖宗烧的纸衣!”
小孙氏却撇撇嘴:“老祖宗就没给点别的好处?就给了点红薯……”
话一出口,就叫唐婆子打了一下:“蠢货!闭嘴!”
唐鸠鸠眨巴着眼睛,奶乎乎开口:“太爷爷还给了我可以治病的本事,但我还太小啦,只能用一点点,比如说……”她看了眼从开始就一直在找麻烦的小孙氏,眼里有些狡黠,“我能看出来,二伯母的孩子其实已经四个多月啦!”
这话一出,唐奶奶立马白了一眼小孙氏,冷哼了一声。逃荒这段日子以来,她借口自己怀孕不满三个月,胎儿不稳,比其他两个儿媳妇吃的都多。她看在小孙氏是自己的侄女的份上才顺着,结果竟然是假的。
小孙氏讪讪,抱着肚子不敢说话了。
唐老汉没管这些纷争,眼神如利剑一般射向小辈们:“平时我不管你们的小心思,但今天鸠鸠说的事,谁要是往外说,我饶不了他!听见了没有!”
老爷子一说话,全家人都不敢不应。
唐老汉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快挖吧,挖完了抓紧赶路。”
等到唐家一行人把能找到的红薯都挖出来,又装好袋扛回板车上,一众人才发现,这红薯的大功臣,唐鸠鸠小朋友正双手艰难地拖扯着一个六七岁的昏迷小男孩儿靠近。
唐老三赶紧上去搭把手,一手把闺女抱起来,一手提起了不明来历的小男孩。
这一提起,众人恨不得倒抽一口气,且不说这小孩儿身上的衣服看着就不便宜,哪怕是只看脸,也跟自家这几个小孩儿一个天一个地。
连平时说话最刻薄的小孙氏都说不出一句自己儿子比他好看这种话。
唐老三问闺女:“这人,鸠鸠从哪里弄来的?”可别惹上什么富贵人家的阴司。
唐鸠鸠皱了皱鼻子,她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是哪里来的,只是刚才在挖红薯时,突然听到系统提示她,说距离三公里处有本世界大气运者昏迷不醒,接触可以增强系统能量。
她本来是无可无不可,但等她真的找到了这小孩儿,陡然发现能量枯竭持续闷痛的丹核突然发热,能量也有缓慢提升!
嚯!十全大补丹!!!
唐鸠鸠果断吭哧吭哧把人搬回来。
自然,跟家人不能全说实话,她简单说了一句如何遇到他的,又冲着唐爷爷小短手搓搓,发射星星眼:“小哥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可怜,爷爷,我们收留他,可不可以~”
唐老汉本就宠爱这个家里唯一的孙女,小孙女如今还是能跟老祖宗对话的小福星,这天平就更偏了几分。
再加上……
“这小孩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咱们救了他,等他醒来或者是家人找来,没准还能得些赏银呢。”
这么一说,唐家其他人便不说什么,这世道,能帮一个就帮一个,也算是给自家积累功德了,小孙氏倒是想说什么,但家里没人听她的。
小男孩留下成了定局,可能唯一不高兴的就是唐鸠鸠三个堂哥了,本来他们是唐鸠鸠唯三的哥哥,如今却又多了一个,妹妹还那么喜欢他,抱着不撒手呢!
只是,再多的不高兴,等唐老汉把一个红薯一刀劈成几小块,分给他们吃的时候,也就平息了。
中间瓤最红水最多的,自然是被哥哥们让给了妹妹。
好几天都没吃饱的小孩儿,乍一吃到甜蜜蜜的红薯,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唐鸠鸠拿小米牙磨着吃,红薯瓤扎实又甜美,嚼一嚼还有汁水,瞬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叫她满足地叹了口气。
大人们只看着,都觉得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有了粮食,队伍的气氛都明显比之前松快了许多,几个妯娌还和唐婆子讨论着晚上怎么做红薯,难得气氛和谐,连唐老汉脸上的沟壑都好似浅了些。
队伍走了一两个时辰,太阳逐渐西斜,霞光满天,逐渐有些许凉风,给人些许喘息余地。
唐鸠鸠躺在板车上,靠着昏迷的小哥哥,感受着腹腔不断发热的丹核能量,瞧着天上的彩霞和飞鸟,耳边是几个堂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竟在这逃荒中感受到了安宁和惬意,咂咂嘴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正对上一双陌生却晶亮的眼眸。
“妹妹,你醒了。”说着,还拿手轻轻贴了贴她的脸,瞬间,一股暖意从手掌相贴的地方辐射开来,直达腹腔的丹核。
唐鸠鸠满足的轻舒了口气,下意识脱口而出:“弟弟……”
刚好李桂兰过来,笑着纠正:“鸠鸠,要叫哥哥,谢裴哥哥比你大四岁呢。”又叮嘱谢裴:“妹妹醒了,你也快来吃饭。”
谢裴。
两个字在唐鸠鸠舌尖滚动,真好听。
唐鸠鸠牵上了谢裴的手:“哥哥,走,我们去吃红薯!”
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但粗短的小腿却让她气势大减,谢裴走一步,她得快走两步才能跟上,到最后,谢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蹲下来:“妹妹,我抱着你走。”
唐鸠鸠瞅了瞅自己的断腿,终于还是乖乖靠在谢裴怀里。
只是,谢裴本身也不过是个七岁小孩儿,抱着个三岁的娃娃,踉踉跄跄。
唐鸠鸠趴在谢裴怀里,每一秒都觉得自己要摔了。
跨过门槛的时候,眼见着一个拌脚,唐鸠鸠只觉得抱着她的手臂陡然一松,她心一跳。
电光火石之间,“小心!”
唐鸠鸠眼前一花,就从谢裴怀里转移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怀里。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看着女子姣好的面容发愣。
“妹妹!”
“滚回来!”
一担忧一暴躁的声音同时响起。
唐鸠鸠敏锐地察觉到,抱着她的女子身子猛地一抖,眼里闪过恐惧和挣扎。
但她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温柔蹲下,将唐鸠鸠还给了谢裴:“小心些。”
说罢,转身缩回了和唐家人正对着的破庙西北角,唐鸠鸠快速瞟了一眼。
西北角看着也是一个大家庭,有一黑衣一短褂两个中年男人,一老一年轻两个妇人,还有一个看着十来岁的小少年,只是比起唐家人说说笑笑,他们的氛围明显凝滞许多。
甚至那女子坐回去时,还被短褂男人瞪了一眼,嘴里好似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这实在不像是正常的家庭关系。
没等唐鸠鸠多看几眼,另一个黑衣男人就发现了她的视线,对着她比了一个侮辱性的手势,还骂了一句:“再看挖了你眼睛!”
他话音刚落,谢裴就几步上前护着唐鸠鸠,转头看着对方时不卑不亢:“道歉!”
黑衣壮汉嗤笑一声,凶狠起身作势要打人。
没等到唐鸠鸠跟前,就被唐家几个男人起身一挡。
唐鸠鸠三头身,靠在谢裴怀里也不过是高了那么几寸,看着挡在自己跟前的爹爹和伯父们,只觉得如此高大。
小奶音积极给自家人打气:“爹爹!厉害!伯父!牛气!”
几个大男人在小女娃的鼓劲下更加来劲。
三对二,对方人多还不怂。
黑衣男人有点萎了,另一个短褂男人眼神闪烁,很快上前来打圆场:“我小弟就是脾气爆,他没坏心思,别误会。”
黑衣男人黑着脸,到底还是抱拳退了一步。
出门在外,唐家人也没多追究,大事化小,双方各退一步。
等回到了东北角自家火堆边上,唐鸠鸠很是狗腿地给爹爹捏肩捶背,满口赞美。
唐老三受用之余,还不忘调笑一句自家闺女:“小小的个,胆子不小。”
谢裴垂眸,有些失落:“都怪我沉不住气……”
他脸上有着极为明显的自责和消沉,再对比他身上的衣服打扮,唐鸠鸠猜,他可能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直白粗鲁的纷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唐老三笑着呼噜了一把谢裴的头毛:“你护着妹妹,有什么错!只是下一次遇见不讲理的,你就直接叫我和你几个伯父,谁都不用怕!”
唐家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乡下人常说多子多孙多福气,为的不就是遇上事儿了,儿孙们可以互相扶持。
唐老汉对三个儿子出事时能一致对外这一点很是欣慰。
正好唐婆子和三个儿媳妇拿着烤好的红薯来,唐老汉笑着给谢裴一个大的作为奖励:“快吃。”
边上唐有田几个也不甘示弱,围着妹妹保证:“下一次,我们也会护着妹妹!”
唐家人其乐融融分享着香软甜美的红薯,这么多天头一回吃饱,让几个平时总有口角之争的媳妇们都难得和谐起来。
唐鸠鸠一只手始终牵着谢裴,持续充电的丹核让她更有安全感。
眼神不自觉飘向对面的西北角方向。
她心里总有股隐隐不安的感觉,却不知这感觉来自何处,一直等眼神对上西北角年轻女子求救仓皇的眼神时,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是啊,像他们这样逃荒的队伍,女眷小孩们哪个不是被男人们护在中间。
但那边却明显是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女人们和那少年在一起沉默不语,根本就是两堆,彼此之间连眼神都没有任何交集。
不对!
唐鸠鸠无声蹭到了亲爹和爷爷跟前,装作撒娇的模样,在他们耳边悄声说:“爷爷,那个姐姐跟我说救命!”
这话一出,就见唐老三眼神兴奋:“爹,我就说那群人不对劲!”
唐老汉眼神锐利,用眼尾扫着西北角,原本疏懒的姿势也变得更有攻击性,沉声道:“你去跟老大老二说一声,今晚估摸着要出事。”
吃完了红薯,唐家人收拾了入睡,唐鸠鸠几个小孩儿被大人们围在中间,破庙里似乎只剩下呼噜声和火苗的噼啪声。
一切看似平和,气氛却逐渐凝滞。
唐鸠鸠心里不安,半睡半醒。
下半夜,风波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