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程吟玉用上了月事带。
    她原本就习惯于自己洗月事带，不需要假手于他人，所以隐瞒雪影她们也算方便。
    只要假装自己肚子疼就行了。
    于是她白天没有出门，躺在床上装虚弱。
    傍晚，她怕自己装得太过，祖母派府医过来瞧病，于是决定去寿安堂用膳。
    老夫人问：“囡囡身子好了？”
    “嗯，不太疼了，”程吟玉乖巧道，“所以孙女就来孝顺祖母了。”
    “咱们女人就是受罪，”老夫人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这档子事就好了，我宁愿一辈子都不生孩子。”
    暂时没有这档子事、肚子里还有个孩子的程吟玉很心虚。
    “祖母，快用膳吧。”
    心里藏着事，她味同嚼蜡。
    这种骗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她又不得不隐瞒家人。
    她默默地想，等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一定会坦白。
    用过膳，程吟玉慢悠悠地往明珠院走去。
    梁公子说饭后可以散散步，有助于生产。
    虽然她的肚子还没显怀，但是她害怕自己难产，每日都会走一走。
    进入九月，天没那么热了，凉风徐徐，吹得人舒服。
    程吟玉便往湖边拐了拐，绕着湖散步。
    雪影笑道：“小姐今日真有兴致。”
    程吟玉还未开口，便瞧见前方有二房的人，程含蕊带着五岁的弟弟程轩在湖边玩。
    “扫兴的人来了，”程吟玉眼不见心为静，“回去吧。”
    “站住！”
    身后传来程含蕊的声音，程吟玉蹙眉看向她。
    “见了我为何不打招呼？”程含蕊怒气冲冲道，“真没教养！”
    程吟玉平静地看着她：“我确实没有，那又如何？”
    程含蕊噎了下，又趾高气昂地开口：“就算回到国公府，你还是那个青楼里的妓子，什么都没学会！”
    程吟玉微微歪了下头。
    “你再多说一句我不喜欢听的话，我明日就让祖父将你嫁出去。”
    “大伯才不是这样做，”程含蕊提高声音，“你想都别想！”
    虽然声音大，但是她其实没有多少底气。
    自从程吟玉回来，她明显能感觉到大伯对她没那么上心了。
    “试试不就知道了，”程吟玉耸了下肩，“只要我跟祖父说你喜欢我哥……”
    “住口！”
    程含蕊警惕地看看四周：“你走就是了，我不拦你了！”
    “我还有话说，”程吟玉一字一顿道，“以后你爹再生病，不要再来明珠院，我不是郎中。”
    这段时间，程仲德还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总能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她耳朵里，烦不胜烦。
    程含蕊咬牙切齿：“我爹爹是你的堂祖父！你怎么连一点孝心都没有？”
    “如果他当初没把我丢出去，我自然有孝心。”
    程吟玉瞥了眼单独留在湖边的程轩，顿了顿，还是提醒了一句。
    “去看看你弟弟吧。”
    程含蕊心中一跳，缓缓扭过头去，便见弟弟脚下一滑，半个身子落进水里，缓缓下沉。
    “姐……姐！救我！”
    程含蕊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朝着弟弟飞奔而去。
    程吟玉收回视线，没再管结果，淡淡道：“走吧。”
    雪影咂舌：“小、小姐，咱们就这样走了？”
    程吟玉道：“你若是想救，便过去帮她。”
    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不管有没有救回来，她都无愧于心。
    雪影连忙摇摇头：“我听小姐的。”
    回到明珠院，程吟玉又开始装肚子痛，坐在榻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前去梳洗。
    刚从盥洗室出来，霜影走上前来。
    “小姐，二房那边让您过去一趟。”
    程吟玉蹙紧了眉，她好心提醒，程含蕊不会倒打一耙吧？
    霜影解释道：“说是想感谢小姐。”
    程吟玉才不信。
    若是真的想感谢她，那就送她珠宝首饰，她才不会跑去什么二房，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而且，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二房的人忽然这么殷勤，她不得不多想。
    “人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就是呛了几口水，还受了好大的惊吓。”
    “那就不去了，”程吟玉道，“我要睡了。”
    没想到过了一刻钟，正院那边又来请，还是为了这件事。
    程吟玉依然不想理会，但是不能不给信国公面子，只好去了一趟。
    刚到地方，苏氏便跪了下来，痛哭流涕地感谢她救了儿子。
    程吟玉赶紧避开，看向祖母。
    老夫人训斥道：“跪什么跪，起来！”
    苏氏哭哭啼啼地起身：“如果轩儿死了，我也不活了……”
    程仲德也红了眼眶，一脸懊悔地看着程吟玉。
    “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帮轩儿，堂祖父为了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程吟玉却不敢相信他是真心悔过，执念了十余年，就因为她救了程轩，所以就既往不咎了？
    让她过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这场戏的吗？
    信国公开口：“今日囡囡救了程轩，我很欣慰，囡囡可愿意原谅你堂祖父犯下的过错？”
    程吟玉：“……”
    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老夫人忍不住出声：“原谅个屁！你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扔囡囡的人明明是你！你也是罪魁祸首！”
    在小辈面前被发妻指着鼻子骂，威风了一辈子的信国公有些挂不住脸。
    “够了！”
    老夫人扬声道：“确实够了，我也受够了！”
    “再这样假惺惺，以后别想让小辈们喊你一声，你跟二房的人过去吧！”
    忽然爆发了一场争吵，程吟玉始料未及。
    她轻声劝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为了这些人生气，根本不值得。
    不管二房是真心悔过，还是包藏祸心，她都不在乎，她只想和祖母、爹娘和兄嫂做家人。
    信国公看着与发妻同仇敌忾的一家人，又看看二房，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矛盾是调和不了了，他摆摆手，率先走了，做了一回甩手掌柜。
    二房的人还想说话，老夫人眼睛一瞪，他们也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夫人喝了口茶，依然没能平心静气，重重地放下茶碗。
    “真是晦气，救了人还被缠上了，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囡囡就当没看见！”
    程吟玉轻轻颔首，宽慰好祖母，疲惫地回到明珠院。
    进了内室，雪影愤慨道：“小姐，二房的人可真是的，像是挟恩图报似的！”
    程吟玉掀开被子，顿了下，快速盖了回去。
    “今晚不必守夜了。”
    雪影疑惑地问：“小姐，怎么了？”
    “我嫌你聒噪，吵的我睡不着，”程吟玉淡定道，“快回去睡吧。”
    雪影笑嘻嘻道：“小姐一定是体谅奴婢辛苦，奴婢告退。”
    等雪影走了，被窝里忽然大变活人。
    顾行舟掀开被子，抱住程吟玉。
    “王爷怎么来了，”程吟玉蹙眉道，“还故意吓我！”
    方才她差点喊出来！
    顾行舟笑道：“本王算了算，今日应当是你的小日子，所以来充当你的暖手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