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林家二房在外的人也陆续归家了。
林木生被大侄子送回来后,并没把她提溜到炕前继续教,不知是林老爷子后来又对他说了什么,还是觉得就算要教训也不急于一时。
晚归的徐氏也跟没看见她似的,扶着腰挪进了堂屋,就上炕歇息了。
只有在天擦黑时才回来的林志强,在院里与她照面后,对着她冷笑了两声:“哼,你这死丫头总算知道回来了,这次回来可就别想再溜了。”
说着就进了自个屋。
总之,林默默意料之中的盘问与教训并未发生。
临睡前,她还在琢磨着这事。
林志强那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徐氏,平日她可是最爱没事找事地作妖了,这回她犯了这么大的事,竟吭都不吭一声。
这种怪异的感觉,让林默默莫名就有点不安,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又想不出他们会憋着什么坏。
最后索性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来者不惧。
这样一想,林默默很快就合眼睡着了。
*
次日一早,时秀才便高高兴兴地带着时光坐上马车,又离开了林家村去了镇上。
送走祖孙俩后,林老头便直接去了二儿子家。
殊不知,二房这会正热闹着呢。
清晨八点多,突然有一位脸涂得跟猴屁股似的媒婆找上了门。
林默默还以为是徐氏找来给林志强说亲的,就没理会,顾自在灶房里给林木生熬药。
这活她不做,就得林三丫来做。
既然她都回来了,那就多帮林三丫分担一下肩上的担子,也让她歇口气。
“哟,刘媒婆来了,快进来说!”院里,徐氏正眉开眼笑地招呼着穿的花里胡哨的媒婆。
林默默虽然不去留意外面的谈话,但奈何两人嗓门都不小,几乎是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中。
“你家闺女呢?上回给你说的那门好亲事成了,不过人家要先相看一下,让我今个就把人领过去,你快把你闺女叫出来吧!”刘媒婆乐呵呵地催促道。
是什么?
竟是给闺女说亲!
林默默不由冷笑。
她昨个才刚回来,今个媒婆一早就登门了,这动作可够迅速的!
不及她多想,徐氏就扯开破锣似的嗓门喊了起来:“二丫!二丫你给我出来!”
林默默充耳不闻,继续给地上用石块支起来的简易灶里添柴。
“二丫,你娘喊你了,耳朵聋了?”炕上低头在编着竹篾的林木生,不由眉头一皱。
这个闺女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留在家里也是个祸害,还是早些嫁出去算了。
至于徐氏没跟他打招呼就把媒人请上了门,在他眼里也不是多大的事,闺女婚嫁本来就该当娘的操心。
“知道了。”林默默无语地应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出了灶房。
徐氏先是瞪了她一眼,这才换上了一副笑脸:“二丫,你也不小了,该说亲事。”
然后指着坐在身旁的媒婆,“这位是李庄的刘媒婆,先前给你说了一桩好亲事,昨个知道你回来了,今个一早就上门了。你刚才也听见了,人家后生家里要相看你,你现在就跟刘婶子去吧。这门婚事可是十里八乡都难寻的人家,要是成了,你就掉进福窝了。”
“要说亲,也该给大哥说啊?娘你不是最疼了吗?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也就他没媳妇了,你没看他现在都没脸出门了,整日窝在家里......”
徐氏脸上挤出的笑立时就垮了,不耐烦地挥手打算了她的话:“你懂个屁?你的亲事说定了,你哥的亲事才能成了,少在这给我胡咧咧,你要是孝顺的话,就赶紧跟你刘婶子走!”
说着,就跟刘婶子使了一个眼色。
心里可是给她乐坏了。
这刘媒婆刚才已经跟她暗示过了,她这闺女的长相可以给二十五两银子,只要今个把这死丫头卖了,儿子娶媳妇的聘金都有了,还能余下五两办喜酒。
一会等刘媒婆把人带走了,她就另请媒婆给儿子去张家提亲下聘,半个月内,就把儿子喜欢的张二妮给娶进门。
以后,她也是有儿媳伺候的人了,可以跟儿媳好好摆摆婆婆的款。
“来闺女,给婶子走吧,婶子这回可是给你说了一门天大的好亲事呢。”刘媒婆当即起身,想要一把攥住林默默的手腕,把人往外带。
此刻,藏在堂屋里的林志强见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终于把这个讨债鬼妹妹卖掉了,太好了!
这下他终于可以娶他喜欢的张二妮,看村里还有谁敢笑话他是个娶不上媳妇的穷光蛋。
他,林志强,不仅要娶,还要娶十里八乡的后生做梦都娶不到的好姑娘,气死他们。
这回他一定要好好给自己长一回脸。
小院里。
林默默心知,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自然不肯给她碰到,飞快地后退一步,躲开了那只想要牵制住她的手,而后果断地退开两人好几步。
“志强,你出来,给我把这死丫头抓住!”见制不住人,徐氏不由大急起来,朝正房西屋喊了一声。
几乎就在眨眼的功夫,屋里就窜出来了一个人,猛地朝林默默扑去。
闻声,从厢房里出来的林三丫不由吓哭了,“二姐!”
就在那人即将靠近林默默的时候,她一个闪身,在躲开的同时,伸出去了一只脚。
“扑通”一声,如炮弹一样冲出来的林志强来不及刹车,直接摔了一个狗吃屎,嘴巴顿时就渗出了一股血水,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哎呀,啊——,疼,年,额流血了,呜呜呜。”
流血算什么,要不是地面是黄土,非得磕掉他两颗门牙不可。
不过他还是够倒霉的,没磕掉牙,嘴巴却是磕在了一块小石子上,蹭了一嘴的血,看着就够瘆人的。
一个大男人哭得一副惨兮兮的样子,真是没眼看了。
宝贝儿子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徐氏立时火冒三丈,说出了心里话:“你个死丫头敢摔你哥,信不信我今个就卖了你?”
“徐氏,你想卖谁啊?”忽然一道威严的声音,如一个闷雷一般在院中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