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巳时,和煦的阳光并未将青石板上的雪迹晒干。
掉落在地的香囊和腰带因为沾了水渍而略显狼藉。
音姝将东西捡起来,在自己的裙摆上蹭了蹭。
又小心翼翼的将其装进了檀木盒子里。
装腰带的那只盒子被摔坏了一个角,并不能严丝合缝的关住。
音姝弄了半晌也关不好,只得无奈放弃,就如此吧!
这也怨不得她,谁叫梁佑安突然转身停住。
她起身,抬头。
见梁佑安在两步开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眼底似乎藏着心事,但又不想宣之于口的样子,看得音姝心里很别扭:
“侯爷,奴婢已经装好了,可以走了。”
“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叫我佑安!”
梁佑安没好气的对音姝吩咐道,顺便向前跨了一步,想去拉音姝的手。
音姝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侧身向着另一边走去。
梁佑安吃瘪,心中不悦:
“你为何要躲我?如今,我都放下身段跟你示好了。
你就不能见好就收吗?”
抱着盒子的音姝冷哼一声,随即将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谁稀罕你跟我示好?应该见好就收的人是你吧?
人家林二小姐对你一片赤诚,你不应该见好就收吗?”
梁佑安气笑了:
“音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把你的男人往别人怀里送!
你知道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音姝不以为然,挑衅地问梁佑安:
“哦?什么后果?”
梁佑安被音姝这副无所谓的表情刺激到了,他愤愤的瞪向音姝:
“后果就是,你会错失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男人!”
音姝听罢哈哈哈地笑了起来,把刚放完狠话的梁佑安笑得一脸懵。
只听那个臭没良心的女人对他打趣道:
“梁佑安,你就这么舍不得我啊?
一个一等贵籍又有爵位的高品阶将军,缠着一个五等的奴籍下人谈情说爱。
你不觉得很掉价吗?”
梁佑安颐指气使,却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来反驳音姝的那番话:…………
对,他是舍不得音姝,他虽然也觉得掉价!
可他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去纠缠音姝了。
如今,却被音姝拿在嘴上戏说,梁佑安只觉得自己的真心被无情的践踏,他有些无地自容。
但听音姝又继续刺激着他:
“你既如此离不开我,就不要在我面前端得高高在上。
我知道,你不肯和林二小姐定亲,是因为你爱重我。
可那是你的事啊!
我音姝不屑于去承受你的这份爱重啊!
你若想得到我对你的垂爱,如此姿态,可不怎么行。”
梁佑安愣住,他不敢相信这些绝情的话是出自音姝之口。
醉春楼里的音姝,对他百依百顺;平日里的音姝,也只会对他言听计从。
她虽然叛逆,却从不会说出如此没有分寸的话。
到底是什么,让音姝现在对他的态度如此的有恃无恐?
还让他放低姿态去获取她的………“垂爱”?
若他乖,就施舍他的意思?
她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难道是他梁佑安对她毫无保留的偏爱和骄纵吗?
他不确定,遂问音姝:
“那你,希望我用什么姿态对你?”
音姝好整以暇的打量着梁佑安,哂笑道:
“至少,要像我以前对你那般,摇尾乞怜一番吧?”
梁佑安不可置信的张开嘴,又合上。
如此反复了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胸口不住的起伏着,愤怒溢满胸腔。
音姝,她果然是恃宠而骄了!
要他梁佑安像狗一样去讨好音姝?
要他给音姝捶腿、按摩?
要他给音姝跪地‘服侍’?
要他毫无尊严地去搏她开心………
要他无端承受音姝对他的强行索取?
除了最后一条,其他的,他都做不到。
他气急败坏,上前一把抓住了音姝的衣襟,把音姝拽到自己的咫尺之前。
音姝看到梁佑安猩红的双眸,以及脖子上冒起的青筋。
并未惊慌,也并未生气,反而心中有些窃喜。
很好,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音姝听到梁佑安咬牙切齿的质问,热气带着梁佑安的愤怒尽数扑打在她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你真当我非你不可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的话,想好了,再重新说一遍!”
尽管被梁佑安摇的有些头晕,音姝也不曾示弱半分,她只想一步到位,把梁佑安激怒: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哎,难怪你只能做个从二品的卫将军。
把心思都放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爱上面。
哪里还有精力在仕途上精进?
还假装忠贞不渝,要从一而终的样子。
啧啧,要我说,有那些心思,还当什么将军啊?
日后,也不要想着给侯府传宗接代了,跟着我去浪迹天涯,做一对野鸳鸯如何?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抛弃你!
若是不听话,那可就…………”
啊啊啊!他快被音姝给气死了!
音姝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反复在他尊严上面横跳。
他恨不得把音姝扔到天外去!
音姝的衣襟快被他给拧碎了。极致的力道并不足以宣泄梁佑安此刻的愤怒。
气得他又开始口不择言:
“你以为你是谁?这世上难道就你音姝一个女人?
老子,明日就去娶妻纳妾!
明日就去相府提亲!
让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后悔一辈子!
滚!”
说着,梁佑安便把音姝推倒在地。
随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音姝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但她来不及自怨自艾,立马起身追了出去。
梁佑安以为音姝是良心发现了,追上来求他原谅。
但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根本没打算再理音姝。
只自顾自的走着。
而此刻的音姝想的却是,今日不能白白承受梁佑安的怒火,她得趁热打铁!
要让梁佑安的气话变成真!
音姝一路狂奔,终于先梁佑安一步跑出了织毓绣庄大门。
看着不远处,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一众人。
睿王、林侧妃、林夫人、梁老夫人、林萋萋、一众仆人都看向了有些冒失的音姝。
正好!全都在!
音姝清了清嗓子,站在众人十步开外的距离,兴奋地对梁老夫人扯着嗓子喊道:
“老夫人!侯爷刚刚说了,他明日要去相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