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安雨的话音刚落,梁老夫人就将手中的筷子狠狠砸在了桌上。
吓得正在刨饭的音姝,慌忙跟着放下了碗筷。
嘴里还包着一口没咽下去的饭。
她一边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无辜的望向梁老夫人,
一边趁梁老夫人没看她的空隙,尽快的咀嚼着。
“岂有此理!他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才下完聘就去逛青楼?
还去给那妓子赎身?
这要是传到相府去了,我这老脸往哪儿搁?
来人!
去给我派二十个府兵,把那个逆子给我抓回来跪祠堂!”
龚嬷嬷领命而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尴尬的气氛让人窒息。
音姝看向安雨,见安雨的双腿抖若筛糠.额头上也浸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倏地想起了小时候在村里学的童谣,内心唏嘘不已。
“贵籍小儿吼一吼,贱籍莽汉抖三抖。
朱门珍馐配佳酿,茅庐草根就窝头,”
还好,梁老夫人不是对着自己发火,她只要不说话,就不会被迁怒。
她只待梁老夫人撒完气后。
继续把五脏庙填满。
要她说,老夫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梁佑安的骄纵和跋扈难道不是她梁老夫人惯出来的?
也难怪,老来得子谁不稀罕?
且不探究梁佑安是对是错,这是他们侯府的内部事。
与她音姝无关。
虽然,她心里也有些膈应梁佑安这意气用事的做法。
内心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波动。
但理智驱使着她把此事置身事外。
所以,她只能关心自己这顿饭还能不能继续吃了?
那桌子上的油爆大虾囫囵就吃下去了,她刚刚还没尝到味儿呢。
然而,没机会了。
梁老夫人直接起身走出了膳堂。
音姝无奈,只好悻悻的跟着站起身,与一众婆子丫鬟跟在梁老夫人身后,去了祠堂。
两排仆从站在侯府祠堂外等了大概半个时辰。
这才看到被一群府兵“请”过来的梁佑安。
面容冷峻的梁佑安,昂首阔步地从一众丫鬟婆子面前经过。
并未看任何人一眼。
倒是音姝没忍住去瞟了梁佑安一眼,见梁佑安的眼底尽是平静和从容。
不再似昨日那般暴戾。
仿佛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了一般,连性子都变了。
他步入祠堂,不再据理力争,梁老夫人让他跪着,他便跪着。
也不解释,也不反抗。
小厮用藤条抽打他的时候,他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
倒是把梁老夫人给整不会了。
最后只得丢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给我跪到认错为止!”
—————————
晚膳的时候,梁老夫人特意派音姝去给祠堂里的梁佑安送饭:
“那个逆子,整整一个下午不曾开口说一个字。
你去帮本夫人问问,他到底要如何?
是想要整个永宁侯府被旁人诟病吗?
他到底有没有把永宁侯府当回事?”
一旁的龚嬷嬷一个劲儿地给梁老夫人顺气。
音姝见梁老夫人这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宽慰道:
“老夫人您消消气,奴婢这就去帮您问侯爷。”
说着,便提着食盒,疾步走出了霜华苑。
一出了霜华苑门口,音姝见四下无人,便开始放慢了脚步。
悠哉悠哉地一边欣赏侯府里的冬景,一边在回想今日和蓝烟密谋的细节。
慌什么?这趟差又没有额外的银子拿。
饿的是梁佑安,急的是梁老夫人。
与她音姝何干?
反正她也是上最后几天班,能摸鱼就尽量摸一摸吧!
是以到了前院祠堂的时候,食盒里的饭食都快凉了。
音姝跪坐在梁佑安的身侧,将食盒里的饭菜整整齐齐的铺在面前的地上。
将碗筷摆好后,对着梁佑安说道:
“侯爷,请用膳。”
梁佑安并未回应音姝,也并未动筷。
空气里,仿佛只有音姝一个人的喘气声。
过了约莫一刻钟,音姝才听到梁佑安语气平和的说了句:
“把饭菜都拿走吧!”
音姝看向那凉透了的饭菜,嗯了一声,便毫不犹豫的收拾了起来。
本来她也打算让梁佑安吃些苦头,不吃饭最好。
就当是昨日他推倒自己的惩罚。
将食盒归拢好后,音姝便准备离开,她看向脸上古井无波的梁佑安问道:
“老夫人派我来问你,你在下聘当日替那妓子赎身,到底想把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音姝的语气也同样的平静从容。
梁佑安却因音姝的话,终于垂下了眼。
他平静地答道:
“母亲一向希望我能娶妻纳妾,我只是将此事提上了日程而已。
侯府的声望,将来我会努力用军功去积攒的。”
音姝拍了拍梁佑安的肩膀,学着梁老夫人的语气对他说道:
“定文,你终于长大了!”
她想,就先把梁老夫人可能会说的话先传达给梁佑安吧!
免得一会儿再让她跑来跑去的传话。
而梁佑安本打算心如止水下去的,却因为音姝这句话,内心又起了波澜。
他斜了一眼音姝,随即很克制地说了一句:
“你可以滚了!”
音姝:“诶!好嘞!”
梁佑安:…………
音姝会意,立马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提起食盒,转身便走出了祠堂。
回到霜华苑,音姝将祠堂内的见闻事无巨细的讲给了梁老夫人听。
梁老夫人见梁佑安精神状态是正常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梁佑安也在第二日一早走出了祠堂。
他向梁老夫人认了错。
保证了下不为例。
梁老夫人见梁佑安态度诚恳。也不再苛责于他。
只对他苦口婆心的说道:
“你既已下定决心要好好经营侯府,填充后宅。
便顺便也给音姝这孩子一个名分吧!
她每次来侯府当差,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跟着你,
也跟了你快三年,哪怕是当个贱妾也好啊!”
梁佑安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看向了梁老夫人:
“母亲,暖床的侍妾,儿只要一个听话的就够了。
今日儿带回府的是一个清官儿,
便是母亲半月前极力劝儿纳进府的那一个妓子。
她叫念凡芸,
比音姝要听话多了。
是个刚及笄的乖巧懂事的小女孩。
您一定也会喜欢她的。”
梁老夫人顿住,她没想到,她这儿子居然忽然开了窍。
性情大变不说,连喜好都变了。
会有丫头比音姝还要乖巧懂事?
梁老夫人不敢苟同。
不过,她倒是对那个新来的妓子有些好奇,遂对梁佑安说道:
“如此,那便让她明日一早跟着你来霜华苑请安吧!”
梁佑安:“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