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伯伯,他怎么样了?”
徐九章,太医院仅次于太医令的二把手太医丞,曾是魏光度的同窗挚友,两人关系不错,这些年来也时有书信往来,算得上是私交甚笃。知道魏皛皛要请郎中后,魏光度便想起了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徐九章的医术并不在世代行医的太医令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可以说是太医署里看疑难杂症的第一把手。
徐九章捻了一把胡须,收回手,若有所思地说道:“晋王体内毒素堆积日久,已经深入骨髓,虽暂时被晋王用内力压制,但天长日久内力已然被消耗殆尽,现在毒入脏腑,确实是有些难办。”
魏皛皛不解道:“你说他是中毒了?那把毒解了是不是就好了?”
徐九章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这可不是一般的毒,若是烈性毒药,想必晋王也撑不到现在。最棘手的便是这种慢性毒药,虽一时片刻要不了性命,但是日积月累,毒素渗透五脏六腑,让人想救也无从救起。按时间推算,晋王中毒已一年有余,就算他内力再强,到得现在身体想必也已经接近极限了,着实是有些棘手啊。”
徐九章有些感叹,这慢性毒药最是折磨人,让人痛不欲生却又一时半刻不能殒命,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慢性毒药的成分也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到得现在就连徐九章也认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毒了。不知道中的什么毒,自然就更不知道该如何解毒了。而且看晋王如今这形销骨立的样子,这一年的时间看来是没少受罪。
这么说是没救了?魏皛皛的语气不禁带上了几分着急,说道:“徐伯伯,爹说您是再世华佗,这世间就没有您看不好的病,您医术那么高超,想想办法啊。”
对于魏皛皛的马屁,徐九章倒是颇感好笑,要是能治的话他又怎么会不说呢?医者父母心啊!徐九章叹了口气,说道:“此症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要说办法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我倒是有个想法可以尝试一二,或可拖延一些时日。”
“什么想法?”
“这第一,晋王是习武之人,内力深厚,正因如此他方才能够镇压毒素一年多的时间,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同样有内力深厚之人帮他一起压制毒素,那么理论上是可以拖延一些时日的;其二,晋王身体虚弱,不宜大补,若能循序渐进,用一些补气血的药物,最好是血皮参乃至血人参精这种夺天地造化的灵药,那么对于恢复身体、祛除毒素是大有帮助的;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一定不可以再继续服用这种毒药了。晋王如今就像即将油尽灯枯的焰心,既不能大补,也不能消耗。”
武功高强?魏崇信觉得自己勉强符合这一条,便自告奋勇道:“让我来试试。”
徐九章不习武,自是不知道这内力到底怎么才能算得上是高深,他倒是知道魏崇信是武举出身,也想验证一下自己的思路是不是正确的,因此自然不会反对。而魏皛皛对魏崇信就更是信任有加了,在她看来她哥哥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因为她只见过她哥哥杀敌的样子。
魏皛皛将李晙扶起,背对着魏崇信,魏崇信则从李晙的身后双掌抵在他的胸背部,尝试将内力一点一点地输进去。
李晙并不抗拒这股陌生的力量,感受到这外来的力量在他经脉周围徘徊的时候,李晙开始调动所剩无几的内力想要配合这股力量去镇压体内的毒素,只可惜这股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李晙尝试以吸引内力的方式想要诱导魏崇信多释放一些内力,但几次之后却只能无奈放弃,因为魏崇信的内力实在是太微弱了,满足不了他干涸经脉的需求。而这样的动作显然是刺激到了这无孔不入的毒素,暂停运功之后的李晙只觉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疼,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额头上开始不断有汗珠滑落,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的状态到底有多不好了。
徐九章见两人的脸色渐渐地都变得十分难堪之后,慌忙打断道:“崇信,快住手!”
魏崇信依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让出了位置,脸上也不断有汗珠滴落,显得很是辛苦。这毒素比预想的要顽强得多,方才若不是晋王忽然放弃,他可能当时就要被吸干功力了,那样不仅救不到人,自己的功力也会受损。
魏皛皛将李晙重新放平,又为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见李晙似是精神不济,有些睁不开眼睛的样子,不禁有些无措地问道:“徐伯伯,他不会有事吧?”
徐九章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李晙的三部脉上,良久后方才说道:“暂时无碍,毒素已经沉寂下去了。只是现在看来,这种方法风险太大,必须要内力与晋王相当甚至更深厚之人方可为之,想要依靠人数去弥补功力的不足,看来是不可行的。”
杯水车薪虽力量微小但尚有点作用,可方才这种尝试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完全没有起到任何好的作用,甚至险些直接带走了李晙。
“哥哥都不行的话,那天下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力呢?”魏皛皛觉得如果她哥哥都不能算高手,那缙云国还能有高手吗?不过,即便是天涯海角,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去寻找、去尝试,因为这毕竟是一条人命,人命之重有贵于千金。
关于武道这边,魏崇信显然了解的多一些,他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晋王已是我朝第一高手。”想要找到与李晙功力相当,甚至犹有过之之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而在奇闻怪谈和见多识广这一块显然经常游历四方的徐九章知道的更多一些,他想了想之后说道:“之前游历天下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三清观中有一位得道多年的老神仙,道号玄元真人,据说已活过百岁,但是始终无缘得见,这传闻也就难辨真假了。”
只是一个传说故事又怎么能够作为寻找的方向呢?魏皛皛撇撇嘴,不是很开心地说道:“那岂不是说明第一条路走不通了吗?那眼下只有寄希望于血人参精了?”
徐九章皱了皱眉头,说道:“血人参精这条路怕是也不通。”
魏皛皛诧异道:“可方才徐伯伯才说过这条路有希望的。”
“血人参精又称为血参娃娃,在传说中是可以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神药,这确实没错,如果能把它拿来救治晋王,痊愈的可能性也非常大,只是……”
“只是什么?是不是找不到?不要紧,我们可以贴悬赏!多少钱都行!”
徐九章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知道它在哪儿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
魏崇信说道:“这个东西在陛下那里。”
那不是峰回路转吗?魏皛皛惊喜道:“啊!那不是正好去求来救治王爷吗?”
两人都没有回答,只是面有难色地沉静着。魏皛皛见状也慢慢地回过味来,如果这晏平帝真的想救自己的儿子,那么在一开始病情不重的时候就救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任由李晙一人苦苦支撑,直到凄凉死去。
“还有这样的父亲?”魏皛皛感到有些气愤,又有些替李晙不值,这世界上还有如此自私自利的父亲吗?
魏皛皛转过头来,看见李晙那了然微笑的脸,瞬间便明白了,这一切其实李晙早就知道了,他非常清楚他的父亲不想救他。魏皛皛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理解晏平帝,因为昨日光是听到李晙曾经的光辉事迹她就已经心生敬重,那么作为最大获益者的晏平帝却似乎不是很领情?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这说来说去的,岂不是无药可医了?”魏皛皛感到有些绝望。
徐九章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开张方子,先为晋王调理一下身体吧。”
或许能多撑一些时日。
“切记,绝不可再自行服用其他药物。”药性相冲是一回事,这更怕的自然就是害晋王至此的那种慢性毒药。魏皛皛不通药理,这毒药摆在她面前她可能都认不出来,所以徐九章直接断绝了她的其他想法,除了徐九章自己开的药,旁的自然是不要再吃,哪怕那只是普通的补药也是不行的。
魏皛皛经徐九章这么郑重其事地嘱咐,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说道:“徐伯伯,你来看看这碗药有没有问题。”
魏皛皛原本是想留下这碗药作为一个依据,这样徐九章看病开药的时候就不会抓瞎了,但现在知道李晙之所以的原因是中毒之后,魏皛皛自然而然地就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那晚凉了又热,热了又热的药来。
魏皛皛将昨日的那碗药端给徐九章,徐九章接过后,只轻轻一闻,便说道:“这药有些不对,似是可以损人精气,不过时间似乎有些长了,里面的一些药物都挥发了,我现在也说不好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你只记得万不可再让晋王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