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烛明出城后不久便遇到了护送他祖父太尉杨震天灵柩回京的卫队,时间紧迫,来不及儿女情长,杨烛明便恭恭敬敬地向棺木磕了三个头,目送扶柩的人员远去,才上马继续赶路。
一路上,杨烛明也在注意着沿途郡县的蹊跷之处。也落部十万大军越境围城,这沿途经过的地方总不会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吧?
然而,直到他抵达同州时,他才隐隐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同州太守刘大福,算是陆相的一个远房表兄弟。酷爱游玩,于仕途无甚兴趣,但得自于祖辈的荫蔽,混了个太守的位置。
虽然当上了太守,但刘大福并不开心,因为做太守每天都有一大堆的公务等着他去处理,而他并不是这块料。想辞官,可陆相不同意。
不过虽然被拘于这个位置,但刘大福游玩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他常常放下如山的公务,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城内城外已经布满了他的脚步。最远的时候,他曾经提前半年离开同州去京城述职,在被吏部褒奖一通后便又绕远路回到了自己的辖地。
太守做的太风流,以至于遇到事情的时候毫无主见。
刘大福原本以为他这一生便就这样了,想着过几年年纪到了便上书致仕,拿着朝廷给的津贴光明正大的四处游玩。结果却遇到了杨太尉那件事。
其实他也不是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爷跟他说杨太尉是旧疾复发,他也就信了,根据杨太尉呓语时说的只言片语,让师爷草拟了一份奏折。再找个大夫给杨太尉瞧瞧,他的任务也就结束了。偶尔上面派人来询问经过,他就让师爷代他回答,倒也算不得什么。晦气的是这杨太尉竟然死在了他的官邸,在师爷的操持下,当日便入棺收敛了。将棺木运出府衙,他彻底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这后续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还好,虽然这太守不靠谱,但师爷还是很有经验的,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然而这快活日子还没过多久,这杨太尉的孙子竟然也来到了这里。刘大福笑得都快哭出来了,他说道:“杨驸马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妨入内休息,也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一番。”
此时天色已晚,不是投宿驿站便是露宿野外,因此,杨烛明没有推辞。
刘大福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该有的接待流程,师爷都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他就露个面。席间杨烛明问起了也落部大军过境的事情,刘大福斩钉截铁地回答说:“绝无此事。下官一直住在府衙,若有军队过境,自然知晓。你说是吧,师爷?”
毕竟十万大军过境,就算绕道山林,也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
师爷面露犹豫道:“其实前段时日,好像听到了一些马蹄声,但很快就消失了,所以小人也不知这是不是有军队过境。”
一般,如果军队不主动袭扰城郭,绕道而行,只要避过人烟,其实很难有人去注意他们。不过,师爷没敢说实话。前段时间确实有人来报,城外发现了军队的踪迹,但刘大福却说不可能。前面是定北城,同州在其身后,也落部大军若是越境,最先报告的人应该是定北城的太守。所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大福充耳不闻。
杨烛明怒道:“有可疑之处便该小心查证,你们这是失职。”
刘大福不以为然道:“就算那些人真是也落部大军过境,下官虽然没有及时发现这个事情,但后面还有很多城郡,难道他们的太守也没发现吗?归根结底,定北城没有通传此事,是以下官才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刘大福一推六二五,让杨烛明大为光火,不过刘大福毕竟是朝廷命官,他也不能将之怎样,便暂且压下了此事。
翌日清晨,杨烛明便离开了同州太守的官邸。
杨烛明到达定北城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就像一个游商一样,带着几个侍卫在街上随意地闲逛。
从街上与百姓的交谈中,他大概清楚了现在的情况。
一般而言,军队人数较多,都是驻扎在城外,鲜少会驻扎在城内。但遇到战事的时候,则可以选择据城固守。
杨重是在定北侯朱乞颜的寿辰后,被将士们发现彻夜未归的。杨重是一个自律性极高的人,这体现在他从不操办宴会,也鲜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他会去参加朱乞颜的寿辰,还是因为想要解决城内与征北军的矛盾。准确地说是城内故意为难征北军。
征北军驻扎在定北城的西北方,人烟稀少,有大片空地,可供士兵训练。但也因为太过偏僻,军队的日常采买都是需要经过城内的。几十年间这本是约定成俗的事情,而且军队采买都是走的公账,也是即时付款的,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朱乞颜被封定北侯也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了,杨重与其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最近一段日子以来,城内忽然多了诸多限制,不允许城外的征北军大肆采购补给。经常与征北军进行供货的粮商菜农等,也不敢再将东西卖给他们。一些士兵休假的时候也会进城游玩,但近期也被限制进城。
如此刻意地针对,杨重自然感觉得到,恰逢朱乞颜派人送来请帖,邀他参加寿宴,杨重略一思量便答应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过程发展的很顺利,朱乞颜非常好说话的表示这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他与太守沈岩毫不知情,寿宴过后便解决此事。杨重不疑有他,寿宴过后便打马出城准备回军营。
而就在那个时候,杨重失踪了。城内的人说他出了城,军营却没有他的影子,征北军副帅王兆安在遍查无果后,要求进城搜查。被朱乞颜一口回绝。自那日起,双方便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