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户闯了进来,打在床帏流苏上。屋子里醒目香燃尽的烟灰落在铁盒里,一晚过去了。床上的人身心俱疲地睁开眼,创梦术虽然只是简单法术,但却十分地耗费精力。三天,足够她离开这里,躲避一阵子了,但在这之前,她想至少再为秦风做最后一件事。他希望她能够去喝一杯喜酒,那她便如他所愿。主神印她已经给了清婉,但是她不会帮她给秦风种下,她父母的尸身,她已经知道该怎么拿回来了。
晓风丝丝地拂过树叶,树叶颤抖地回应晓风的温柔。风和院种了许多枫树,一到秋天,满院的红枫将寂静的风和院点燃,春夏色彩多娇,不及这冷静的红,像是深入骨髓的爱,用沉默代替花言巧语。枫叶群中,拥簇着一棵相思树,这是凤飘雨请君仙移栽过来的。每每坐在相思树前,凤飘雨都会想起当年树下那个带给她心动的少年,也会想起那个甘愿为了她,承受抽骨之痛的男子。他将性命毫无保留地给她,叫她如何能不珍之,重之,他一直误会她的感情,可是,她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天下地上,只有他,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地陪伴左右。
“凤飘雨——”
一声叫唤打断凤飘雨的思绪,她缓缓地侧过身来,眼前,是她心心念念,经常出入她梦里的人。
凤飘雨看着他慢慢地走近,看着他坐在她面前,看着他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四个字。
我喜欢你。
水渍很快就风干了,两人看着桌面消失的痕迹发呆了好一会儿。明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秦风已经没有办法静心等凤飘雨给一个结果,他来找她了,他想知道,凤飘雨对他,究竟有没有喜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明天就是我成亲的日子,只要你不答应,我就绝不会去。”秦风说出来这句话,心里是无比地紧张。他很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凤飘雨的答案。
凤飘雨看清楚了秦风的脸,急切、不安,他是来要一个结果的。她只要表露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会让秦风欣喜若狂。
“秦风,你可知我现在修习的是六戒心法,戒贪、戒嗔、戒痴、戒恨、戒情、戒爱,难道你想让我自损修为,喜欢你吗?”凤飘雨嘴角带着一丝随意的笑,仿佛刚才听到了一个可笑幼稚的事情,“损点修为喜欢你也未尝不可以,但是你,值得我喜欢吗?”
“够了!”秦风崩溃地大吼,他努力将自己心中的悲愤压下去,“是我考虑不周,我秦风在此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因为情爱之事来打扰你。以后,不管你今时如何,未来如何,都再与我无关。你我之间,到此为止。”
秦风怒起尘沙,急匆匆地向外走去,仿佛这里一刻都不愿多呆。
“小风,多多保重。”凤飘雨伤心地落泪,她掐着心脏搏动的地方,剧烈的疼痛,在爱里翻绞。情之越重,痛之越深。
十月初八,诸事皆利的日子。天沐台的台阶上铺上了红布,石像上挂上了红灯笼,台心上,摆着香烛台案,香烛上雕刻着一龙一凤,寓意龙凤呈祥。台案上的晶玉酒杯仰仗天光,透着莹莹的金黄色。台下,早已布置好客人的坐席。说好一切从简,清婉却准备的如此厚重。秦风堪破清婉的心思,可心里早就心如死灰,即使知道清婉想要假戏真做,他也没有感觉了。
林清河嘴上说不来,但毕竟是秦风的大事,最后还是不情愿地来了,只是不肯上前道一句恭喜,而是生气地坐在一边儿喝闷酒。其他同门倒是有说有笑带了礼物过来,秦风被堵在他们之间,心不在焉地附和,脸上一点当新人的喜气都没有,旁人还以为他是太过紧张所致。
“快看快看,新娘子来了——”有人叫道。
因为没有主婚人,所以婚礼仪式基本都是由两位新人自己安排。众人看着清婉在喜娘的搀扶下,慢慢地走来,秦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要去迎接的意思。
“秦风,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把你的新娘子接过来。”站在旁边的许真华催促秦风道。
秦风抬了抬眼,不是很情愿地走过去,他刚走到清婉身边不久,清婉就突然地被绊了一脚倒在他怀里。
“新娘子这是娇弱不能自持,需要新郎官抱着走啊!”旁边有人起哄道。
“就是啊,秦风,这离台子还这么远,不如你就把新娘子抱着走吧!”有人附和道。
在众人的起哄中,秦风板着一张脸将清婉抱起来,朝着台子走去。
“凤师父来了——”
“不会吧,我没看错吧,真的是凤师父——”
自从凤飘雨倾心倾力地在药林照顾众弟子后,大家对她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离尘仙早没有了“花瓶长老”之说,大家看见凤飘雨,都会尊称一声“凤师父”。
“快看,四长老和五长老也来了。”有人道。
“秦风好大的面子啊!”有人附和道。
“弟子拜见四长老,五长老——”众弟子齐声道。
“哈哈,今日是秦风的大喜之日,大家随意就好,不必多礼。”君仙抬抬手示意众人说。
“我并没有邀请长老们过来,清婉,这是怎么回事?”秦风对着红纱下的清婉说。
“你我父母都不在这里,没有长辈坐场,如何能算的上成亲呢?”
“清婉,我们说好的,只是——”秦风生气地说。
“我知道,但就算是做样子,也要做的像一点吧。”清婉小声道。
“你——”看着君仙和陆简走过来,秦风马上换了一个样子,恭敬地说:“原本只是想办个简单的仪式,却叨扰两位长老前来,秦风实在有愧。”
“仪式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个人的心在一起。你也不必觉得怠慢我们,我们就是来沾个喜气,凑个热闹。还有就是,新娘子请我二人做主婚人,我们虽不是你的生身父母,但好歹也算是你半个师父,今日,就让我们给你主持婚礼吧。”君仙喜气洋洋道。
看样子是推脱不了了,看来只能这样了。
“秦风,感谢二位长老厚恩。”秦风道。
“应该的,应该的。”君仙道。
“请二位长老上座。”清婉邀请道,看着站在一旁的凤飘雨,清婉对她说:“凤师父,你也曾是秦风的师父,请你也上座吧。”
“不必了,那只是曾经。”凤飘雨找了一个下边的位置坐下。秦风的余光跟随着台下那淡青色的人影,直到她坐下,他才收回视线。
“这吉时是到了吧。”君仙问陆简道。
“差不多了。”陆简道。
“吉时还能差不多吗?”君仙埋怨道。
“不是你这样问的吗?”陆简反问道。
“还有多久?”
“两盏茶的时间。”陆简道。
“这么久啊?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君仙道。
“又不是你成亲,你想做什么?”陆简幽幽地看着他。
“总不能让场子冷下来吧。”君仙道。
“要不,你给大家跳个扇子舞?”陆简提议。
“滚你的。”君仙道。
下面的人吃的喝的高兴,没有注意到天色似乎便暗了一些,凤飘雨抬抬头,那远道而来的,是乌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