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猛地睁开眼睛,一双无神的眼模模糊糊打量着四周。
苏兴荣二人一看秦野醒了,将手中的饭放下,一个端杯子,一个将床摇起来。
医生说了,等人再醒来,可以喂少量的温水缓解一下。
苏兴荣端着水杯小心翼翼的给秦野喂水。
秦野迫不及待的一口一口喝着水杯中的温水。
刚喝了半杯水,苏兴荣快速的将水杯收了起来,“野哥不能再喝了,先缓缓再喝。”
秦野舔了舔湿润的嘴唇也没有拒绝,看向苏兴荣二人说道:“我想去打个电话。”
罗军武立马站起身来,“那哥你等等,我问问你这身绷带能不能出病房。”
不一会儿,罗军武垂头丧气的回来。
秦野直接扭头对着正在扒饭的苏兴荣说:“兴荣,你去弄辆轮椅来。”
苏兴荣三两下扒干净碗里的饭,将罗军武的饭顺手塞到罗军武手里,一抹嘴就出去了。
苏兴荣推着轮椅很快就回来了。
罗军武一边吃饭一边震惊道:“野哥,医生说不让你出去,怕感染。”
苏兴荣将秦野抱上轮椅,推着人就往门口去。
“没事。”秦野摆摆手。
他媳妇给带的药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吃完之后他觉得都能直接下床了。
苏兴荣推着秦野躲着医生护士,来到医院的电话亭旁。
秦野接过话筒拨出电话号,对话务员说了转接的地点和预期回复电话的时间后,就挂上了电话。
苏兴荣从兜里掏出钱交上电话费。
“野哥,咱们走?”
说着,苏兴荣推着秦野的轮椅拐了个弯。
秦野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人,像是无意般提起,“兴荣,你和我媳妇通过电话了吗?”
苏兴荣安静的推着轮椅没有说话。
秦野垂下眼睛,没再说什么,两人就在这冷凝的气氛中回了病房。
*
下午到了时间,秦野打发了苏兴荣两人出门买饭,自己则坐上轮椅,滚着轮椅来到了电话亭中。
等了两分钟,电话如约响起。
“二哥。”秦野喊道。
电话那头的秦保家短暂愣了一瞬,“是秦野啊,你的伤好点了吗?”
说完,秦保家一瞬间想打自己嘴巴子。
这是问的什么问题。
秦野不在意,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保家尴尬的挠了挠头,“妹夫啊,你打电话是?”
秦野拽着电话线,将想了一中午的说辞搬了出来。
“二哥,秦秦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已经坐上车出发了,用不了几日应该就能到我的医院了。
但是秦秦没说坐了哪辆火车,所以我打电话来问问你秦秦的车次,好安排战友去接站。”
“啊?”秦二哥惊掉了下巴。
他爹把他小妹给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秦保家的声音太过震惊,秦野攥着电话的手有些抖。
他努力平稳着声线,问道:“二哥,怎么了?”
秦二哥回过神来,“啊?啊!嗨你看,我这几天还没回家,没去车站送秦秦,忘了问她坐了哪辆车。要不这样,二哥回家给你问问然后再给你回个电话告诉你一声。”
“你看这丫头走的时候也没说一声,弄的二哥这措手不及的。阿野啊,你等着我回家给你问问哈。”
“?阿野?”
秦保家看了看听筒,用手拍了拍,“阿野?”
电话那头只听见了呼吸声,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秦保家又将话筒甩了甩。
一旁的人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哎哎哎,爱护话筒,爱护话筒。”
秦保家赶忙将话筒拿好,对着话筒喊道:“秦野?你在听吗?”
电话这头的秦野脸色一寸一寸的白下去。
他无力的靠着轮椅,手中的话筒还在响起,“秦野?妹夫?还在吗?”
秦野抖着声音,回道,“在。”
秦保家舒了一口气,“嗨,我还以为话筒坏了呢。你不用担心,二哥回家去问问,再给你回电话。”
秦野轻轻嗯了一声,“二哥。”
“啊?”
“大伯伯娘还好吗?”
听到秦野问他爹娘的情况,秦保家叹了一口气。
“最近家里事多,我爹娘身体也不怎么利索了。尤其是我爹头发花白了大片。小妹又...”
秦保家立马住了嘴。
他支支吾吾地想说点什么打岔一下。
秦野装作没有听到,接上话,“二哥帮我向大伯伯娘带个好吧。”
“好说好说。”秦保家连忙点头。
“二哥,那我就不多说了,挂电话了。”
秦保家一听挂电话,心头一松,客气的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秦野听到听筒里的忙音,将电话筒放回去。
交完费用,他推着轮椅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将轮椅在大树下停了下来,整个人依靠着轮椅,眼神空洞没有焦点。
秦野想起了一直被他忽略的细节。
想起归队前,秦秦为他收拾行李时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他装走的态度。
想起秦秦一反常态,一路将他亲自送上归队的火车时依依不舍的眼神。
想起他包里的那份突兀的户口本。
....
每想起一处细节,秦野的心就犹如被捅了一刀, 久久不能愈合。
冰冷刺骨的北风肆虐地在他心头飞舞。
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落了下来。
尽管秦野很不想承认,但据他对秦秦的了解。
秦秦是自愿选择离开的。
或许是将他送走后,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想到秦秦离开的场景,秦野只觉得通体冰凉。
他岣嵝着肩膀,全身剧烈的颤抖着。
高高大大的身躯缩成一团躲在树后无声地哭泣。
秦秦.....
不要他了.....
苏兴荣两人一路寻出来,就看到这样的一副场景。
二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远远的站在远处,贴心的给秦野留出一处独处的空间。
天渐渐暗了,罗军武看着树下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捣了捣苏兴荣,对着那身影努了努嘴。
‘去,咱老大一天都没吃饭了,就早上喝了一口水。’
苏兴荣接到示意,有点不知所措。
‘快去啊,咱老大才刚醒,你就忍心他这样带着,大晚上的风凉的很。’
罗军武两只手架着苏兴荣的嘎吱窝将人架起来。
苏兴荣的力气没有他大,只好站起身来。
他转过头看向蹲在身后的罗军武。
罗军武努着嘴,无声的做着口型,‘想想咱嫂子!快去。’
苏兴荣咬咬牙,加大脚步的声音走到秦野的身后。
“野哥——”
苏兴荣喊了一声。
秦野抬起头,转过轮椅,面上一片平静,沙哑的声音简简单单说了两个字,“走吧。”
“哎。”
苏兴荣也不敢多问,接过秦野的轮椅,稳稳的推着人回病房。
罗军武站起身来,跟在秦野的一侧。
两人用眼神吵架吵了一路。
病房里,换药的护士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巧得很,换药的小护士是那天指着苏兴荣二人怒骂的年轻小护士。
好不容易看到三人回来,她刚想训斥两句。
一张嘴,秦野那冰冷、没有一丝人气的眼神轻飘飘的看过来。
换药的护士闭紧了嘴巴。
她等着苏兴荣二人将秦野移到病床上,快速的拆开纱布,将药仔细的涂好。
简短的嘱托几句后,收拾着东西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小护士走得很急。
一路走,一路骂。
她得告诉那些姐妹们,离这病人远点。
挺英俊的男子,眼神空洞的、身上没有一点活人味。
像一具空壳一般,早上还不是这样的,短短一天,人就成活死人了?
噫。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