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妃愁眉不展地看着床榻上的人,“关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娘娘别担心。”关其正乃太医院院使,经验丰富,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游刃有余,“陛下这是急火攻心,待老夫施了针,很快就能苏醒了。”
“太好了!”沈贵妃几乎喜极而泣,心里却不由有点失望。
怎么没气死这狗男人!
没一会儿,建兴帝就缓缓睁开了眼睛,想到晕倒前听到的事情,他一张脸又变了颜色。
“陛下可千万保重龙体,别再动怒了……”关其正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几句。
建兴帝如今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得知自己没什么大碍后,就把唠唠叨叨的太医赶走了。
“陛下。”沈贵妃担忧地看着他,一手在他后背温柔地抚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那些酸腐读书人不识好歹,不参加考试就算了,陛下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建兴帝掀起眼皮,神色莫名地看着她。
沈贵妃脸一红,垂下了头,“是臣妾逾矩了。臣妾不懂朝堂之事,说错话了,陛下别生气。”
“爱妃啊!”建兴帝长长叹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
这沈氏真是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他真想不管不顾让那些书生滚蛋!爱考不考!
可他却不能这么做……
不然,他这个皇帝就和整个仕林阶层正面对上了。再说,考生罢考这样破天荒的事绝对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那些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以此来逼迫他。
建兴帝觉得憋屈极了,不自觉抓紧了沈贵妃的手,“爱妃,朕心里苦啊!”
他也是坐上皇位后才知道,原来至高无上的皇帝也有这么多制掣和不得已,还得戴上面具和人虚与委蛇……
沈贵妃真想啐他两口,这人哪儿来的脸和自己诉委屈?
“陛下就是太殚精竭虑了,才会生病,臣妾倒希望您能少操点心。”沈贵妃眼里浮出了心疼。
建兴帝的心顿时就舒畅了。
他之所以喜欢和贵妃抱怨,就是因为能得到这样隐秘的快感——我要杀你全家,你却毫无所觉,还对我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贵妃觉得朕应该怎么做?”他像是随口问了一句,带着点戏谑,眼底却映出了些审视。
他记得沈铎和唐知贺以前偶尔会在一起下棋。唐知贺被带到诏狱后,沈铎还跑过去把人大骂了一顿。
“臣妾可不关心那些。”沈贵妃把茶水送到他的嘴边,娇声道:“臣妾只要陛下好好的。”
建兴帝勾了下唇角,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满意。
这次为唐家翻案的闹剧,沈家和那群勋贵确实都没有掺和进来。
还算识相。
“朕确实身体不适,自然要好生休养。”建兴帝闭上眼睛,哼了一声,“至于其他事,可没那么急。”
反正他现在“病”了,就让那些人等着!想要静坐,就多坐几日……
内阁的人等了一日,宫里面始终没有传出任何指示,倒是李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与他们讲述了陛下晕倒的惊险过程。
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赶到贡院外安抚劝阻静坐的考生。头一天倒是把人都劝回去了,结果翌日一大早又来了更多的人!
可陛下还是没有理会,仍在贵妃宫里“养病”。
内阁的人哪里不知道陛下这是在赌气?就当他们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赵沅嘉进宫了。
狗皇帝一直躲在琼华宫里,外面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都开始责怪阿娘了:说她红颜祸水,迷惑了皇上。
赵沅嘉可不能让阿娘背这锅。
到了琼华宫,赵沅嘉在殿外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快速进入演戏的状态。
“父皇!女儿来看你了!”她急急忙忙跑进屋里,一看到建兴帝就开始抹眼泪,“父皇,您的身体怎么样?外面如今都传您病重了!”
“胡说!”好好的被人说病重,建兴帝很是恼火。
赵沅嘉似乎被吓到了,“父皇?”
建兴帝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咳了一下,解释:“朕这几日确实有些不舒服,需要卧床静养,但也没那么严重。”
还用不着哭丧!
“那就好!女儿都快担心死了。”赵沅嘉拍了拍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沈贵妃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关心你父皇是好的,可别再听外面那些乱传的话了。”
建兴帝皱了下眉,问,“外面现在还在传些什么?”
“传什么的都有。”赵沅嘉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我昨日去了一趟书馆,还听到有人说,有人说……”
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建兴帝烦躁不已,“说什么?”
“他们说父皇不知被那段争鸣下了什么迷魂汤,被蒙蔽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要保他。”赵沅嘉冷冷哼了一声,“这些人好没道理!明明做错事的人是那个姓段的,关父皇什么事?”
建兴帝阴沉的眼神闪了闪。
逆女说得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段争鸣的错!是他扰乱科举徇私舞弊,是他栽赃陷害了唐知贺,在外人看来,自己这个皇帝顶多就是被蒙蔽了而已。
可自己若一直这样硬撑着不回应,难保那些人不会有其他想法。如今矛盾的焦点落到了自己这里,反倒弱化了段争鸣的“罪恶”。
要为唐家翻安,确实让他心里不爽快。可一心想为江家平反的唐知贺已死,唐家恐也不剩什么人了,如今就是翻了案,影响也不大。
他又何必斗这口无谓的气呢?除了有损自己的名声,半点好处都没有。
想通了这些事情,建兴帝细长的眉眼就舒展开了,看着赵沅嘉的目光甚至还带着点和蔼。
“听说你最近和辞儿走得很近?”他突兀地问了个问题。
赵沅嘉愣了一下,实话实说,“崔表哥吗?我和他也没见过几次。”
“你们是嫡亲的表兄妹,多接触接触感情就会好的。”建兴帝慢悠悠呷了口茶,意味深长地笑了。
崔辞倒是个不错的驸马人选。
崔家虽是金陵的大族,近年来却鲜少有崔氏子弟在朝为官,影响力已大不如从前。可崔家的底蕴在那里,逆女嫁过去,他的面上也好看。
说起来,能为她挑上这门亲事,他对这个女儿也算仁至义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