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瑶不服，“你到底会不会修啊，哪个修车师父像你一样，人家拆开你就啥也不知道，你倒是修啊，在这哔哔赖赖，话那么多？”
    被方若瑶吵了一通，文昊不敢吭声了，只得扒着工具箱看了起来，似乎在挑选工具。
    被众人期待的目光盯着，文昊足足挑了一分半时间才拿起一个扳手，对着一个螺丝拧动着。
    方若瑶看见了，连忙凑到了姜月舒身边，小声问着。
    “姜姜，这孙子不会真会修吧？”
    姜月舒好笑地摇摇头，“估计不会，挑一个扳手都选那么长时间，而且那螺丝那么大，他还不调节尺寸。”
    说这话时，文昊拿着的扳手确实硬怼到了螺丝上，却根本用不了。
    顶着众人时刻紧盯的目光，文昊有些尴尬地红了脸，稍稍移开身子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到底是接触过有点印象，不一会儿文昊就知道如何调节扳手了，正生涩缓慢地动作着。
    足足半个小时，文昊一直装模作样地检查着，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什么也不会，只是如赵雪先前所想的那样，只对着能拆的拆了拆，别的是万万不敢去动的。
    不过因为他动作缓慢，操作不熟练，倒是拉长了时间。
    他眼角余光时不时关注着周围人的动静，准备再等一会儿便假装修不好。
    毕竟先前把拖拉机开过来的农机站干事都不会修，还得去找技术员，他不会也很正常。
    众人不知道他所想，赵雪却神色微变，隐隐有些猜测。
    为了想一下将姜二丫和方若瑶压下，她可是极为关注文昊的修理情况的，所以她可没被挡住视线，看了文昊修理拖拉机的全程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文昊一如既往地废物，光是动作流畅度和工具使用熟练度，文昊拍马都比不及姜二丫。
    也就是小孩子蹒跚学步和少年人蹦跳自如、健步如飞的区别了。
    反正她是没看出来他会修，还这么会装模作样。
    但总归她是不想看到姜二丫出风头的，会不会修也无所谓，姜二丫得了一顿骂名就好。
    又苟了差不多十分钟，文昊才佯装疲乏地用沾了些柴油的手擦了一把额头上隐形的汗，完成了这一场艰难的维修工作。
    他把工具放下，长吁一口，“大队长，我能力有限，只会一些基本的修理，这机子毛病不小，我修不好。”
    “啊？”
    众人大失所望，但也没有怀疑，毕竟文昊发挥了自己的毕生演技倾情演绎了这一场。
    赵雪心知肚明为他打圆场，“这有什么，这机子连农机站的干事都修不好，还得专门找技术员过来，可见本身就不好修，最起码你还会点这些，不至于搞坏机子。”
    说完便特意看了姜月舒所在的方向一眼，“不像某些人，什么都不懂，还要过去修，这要是搞坏机子，就完蛋了啊！”
    说的是谁，众人都清楚。
    姜月舒却在此时轻笑一声，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
    赵雪看她的笑容真心实意，只觉得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赵雪不由憋着火气，嘲讽道，“二丫，你这是在笑什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你根本就不会修拖拉机，仗着自己会点皮毛就强行拆机子，要是把大队这唯一的一台拖拉机给搞坏了，你负得起责任吗？”
    姜月舒依旧面带笑意，“我当然是在笑你了，你和文知青这一唱一和的比戏班子唱戏还要精彩！”
    本就对姜月舒不满的文昊当即便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先前给你留几分薄面，你却如此嚣张！先前你乱拆一通机子，才搞得我费了这么大功夫，说不定你不碰机子，这机子我早就能修好了。”
    听此，姜月舒笑得更大声了，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受到刺激了。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拖拉机现如今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场人全都一脸懵逼地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文昊气急败坏，“你在胡说什么？这拖拉机现在根本就是坏着的，你就是再对我有偏见，但先前那农机站的干事都修不好，怎么会没有任何问题？”
    大队长也急，早就走到两人身前，疑惑开口。
    “什么情况？拖拉机到底修好了没？”
    “没有！”
    “当然好了！”
    一男一女，各执一词，大队长眼神游移不定。
    姜月舒补充，“大队长，这拖拉机确实是好了，我现在就可以演示给大家看！”
    说完这话，她就再也没管目瞪口呆的众人，朝着拖拉机而去。
    在全场人的注视下，姜月舒用力晃动着手摇把手，拖拉机发出阵阵轰隆响声，上方丝丝缕缕的烟雾飘起。
    人群呆若木鸡，姜月舒轻轻巧巧一跳，便稳稳坐在了座椅之上，先前那一直罢工的拖拉机在众人眼里缓缓前行。
    文昊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刚才将姜二丫贬得有多一文不值，如今就显得有多蠢，根本不敢冒头说话。
    无论拖拉机有修没修好也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会开拖拉机，姜二丫却可以。
    赵雪目光死死盯着那边，其他人则是一动不动注视着。
    在大家的视线中，车子向前走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或者说是停在了众人几步远处。
    赵雪愤恨地看着五官优越、皮肤白皙的姜月舒，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如火烧燎原般蔓延在心头，让她理智全失，让她口不择言。
    “怎么？你还说自己不是花架子吗？这拖拉机才走了多远距离，连农机站的干事开拖拉机的时候都跑得比这远，这就是你所谓的好了吗？不一样没修好吗？”
    几乎是话一出口，赵雪就清醒过来，她心中惶恐不已，自己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如同咄咄逼人的泼妇一般，关键是她自己尚且都还未反应过来。
    虽然恐慌不已，但她隐隐又有些兴奋，因为她没说错。
    这坏拖拉机其中之一的症状就是，走一阵停一阵，或许这姜二丫就是利用这走一阵的间隙里演示拖拉机没问题，估计再拖一会儿或者多走一段路，拖拉机就会自动熄火的。
    只不过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姜二丫竟然会开拖拉机。
    拖拉机轰隆作响中，姜月舒坐得高，离得又有些距离，其实是不太能听清她说的话的。
    不过看她那一副扭曲和得意地神情，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当即将拖拉机熄火，坐在原处高喊，“你说什么？”
    赵雪：“......”
    拖拉机的当众熄火似乎正印证了赵雪的想法，因此她不做犹豫地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准备看姜月舒如何收场。
    谁知姜月舒听完后，只用一种极为怪异的表情看着她，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滋味。
    大队长刚才姜月舒会开拖拉机的惊喜中回过神来，趁着这个空档连忙激动地上前去问。
    现成的拖拉机手啊，等明天技术员过来将拖拉机修好，立马就能走马上任了啊！
    “二丫啊，你还会开拖拉机啊？”
    姜月舒点头，“对啊，都是我自己在书上学的，后来又见过农机站有人开过。”
    “好好好，你可是咱们大队独一份的，到时候等这拖拉机修好了，你就当咱们大队的拖拉机手——”大队长满脸赞赏。
    话未说完，没有防备的身子被人粗暴地拉扯了一下，大队长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大队长！现在是在说姜二丫没修好拖拉机一事！”赵雪义愤填膺，满脸不喜。
    大队长更不喜了，“修不好怎么了？文知青和许干事不也没修好吗？这有什么？反正明天技术员都到了，到时候再修怎么了？”
    “可是她在说谎啊！她根本没修好拖拉机，却还说自己修好了，这样的人品你能放心？大队长就是要选拖拉机手，也不能只看能力不看品性吧！”赵雪着急道。
    大队长：“......”这赵雪是不是有病？
    选拖拉机手不选有能力的，选谁？选什么都不会的老好人？
    他是疯了吧才会这样！
    况且二丫多好一个同志啊，赵雪怎么张口就在这喷粪！
    为了避免自己看中的拖拉机手心寒，大队长磨掌擦拳，正准备好好和这赵雪理论一通。
    姜月舒却在此时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谎了，拖拉机修好了就是修好了。前面路都不通，我怎么开？熄火也是因为你一直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什么？”
    赵雪傻眼，众人恍然，刚才被姜月舒露出的那一手震惊到了，人群都忘了动作，确实是挡着路了。
    这会儿一听姜月舒开口，不用大队长吩咐，众人都自发地朝着旁边的田垄站去，为姜月舒留下了一条开阔的大路。
    经历了刚刚那么一遭的大队长喜上眉梢，亲切地问询。
    “二丫啊，这拖拉机现在是真没问题了？”
    姜月舒点头，“嗯，没啥问题，可以用了。明天技术员来了可以再检查一下的。”
    “真的好了？”大队长眼含期待。
    姜月舒点头，直接当众重新发动拖拉机，在轰隆隆声中开着机子往前驶去。
    见状，现场人都不由自主地跟着拖拉机看。
    等拖拉机在众人眼中的影像渐渐缩小，他们再也跟不上时，大家伙们这下都信服了。
    赵雪和姜家人则是脸黑了。
    “这、这拖拉机真的被二丫修好了？”
    “肯定的啊，这都跑多远了，可跟白天那样不一样啊！”
    “啊啊啊！太好了，咱们大队终于有拖拉机了！”
    “大队长啊，还得是你啊，慧眼识英雄！二丫这孩子可真争气啊，给我们大队长脸了，可不像某些姓姜的，刚才还说二丫坏话呢，真不知道哪来的脸！”
    “可不是，现在姜家人指定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说呢，你展开说说！”
    “嗐，还不是姜家人那群懒货！以前二丫在家的时候，那家里家外啥都推给二丫，二丫分出去后，那婆媳俩整天因为干活这事吵架，就这还是怕被发现偷偷吵。后来啊，那姜老大不是娶媳妇了，这婆媳俩就想着把活都推给人家呢，谁知道老大媳妇也不傻，三人天天吵呢，整个姜家都鸡飞狗跳的。”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后来姜爱国出手了，这活三人就均摊了，你说他们不后悔就怪了，况且二丫多聪明啊，学啥都学得快，有她在的话，姜家肯定不是这个样！”
    “活该，谁让那家子心狠，也就是没妈了，亲爹不管，后娘不爱的，那奶还是个黑心的！”
    “......”
    人还没来呢，众人一边等在这里，一边闲唠嗑，除了缺点花生瓜子外什么都不缺。
    等远远看到姜月舒稳稳当当开着拖拉机返回，留在这里不走的婆婶们一个个都开始怂恿大队长。
    “大队长，虽然这拖拉机是修好了，但咱们也都看不见，你看要不一会儿等拖拉机开回来，让大家伙都坐上去感受感受呗！”
    “对啊，大队长，我们都想坐上去看看！”
    “大队长，一会二丫来了，你和二丫好好说说，我们都想坐呢，不行我一会儿回去就给二丫掐点菜送过去！”
    “我也想坐，这辈子我还没坐过拖拉机呢，这可是头一次啊，我要给二丫送几个鸡蛋补身子！”
    “......”
    众人议论纷纷，大队长欣然同意，因为他也正有此意。
    谁还不是头一次坐呢！
    但车斗里的位置毕竟有限，哪能全都上去啊，自然是谁先谁得加大队长干预了。
    等姜月舒将拖拉机开回去时，刚才的那伙人全都满面红光地看着她，眼神期待。
    大队长立马出面，将众人的诉求说了出来。
    “好啊好啊，各位叔婶婆姨们平时都帮我不少，我肯定愿意带着大家坐一回的！”姜月舒笑着应下。
    此话一出，那些曾经出言讽刺、从未帮过忙甚至会主动说风凉话的人大都是身子一顿，不知道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