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被嘉靖皇帝召见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裕王父子在这一年之中,再也没有被召见过,这不得不让小世子多想一些,只觉自己在西苑的时候,惹了嘉靖皇帝不满,也影响到了自己的老子。
可他并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身份。
有名字,上宗室玉碟,这才是他迫切想要的。
只要早早的有了身份玉碟,即便天有不测风云,历史发生变故,自己父王走在嘉靖皇帝前面,他也是名分在身,拥有这个庞大帝国的合法继承权。
所以,这次才借着李时珍给他讲述的故事为由头,提了出来。
因为他生病这件事情,让他明白了过来,自己想要在登基前,维持历史的正常发展,这是很有难度的。
虽然他深入裕王府,并不能改变历史运转的大势,但他老子裕王能啊,他每天给父亲相处,难免自己嘴瓢说了一句话,说到了裕王的心楷上,他立即找到自己的老师高拱搞事情,那历史不就改变了。
所以,他无法阻止历史的些许变化,但却能让这些变化,变得对自己更有利。
而裕王被儿子这样一问,立马开始打了保票。
小世子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小脸上立马灿烂起来。
“父王,那以后是不是母妃,跟你都会叫孩儿这个名字。”
一激不成,又是一激。
朱载坖听到之后,脸上瞬间露出了难色。
裕王府中,上上下下充满了裕王府的眼线,要是给世子起了名字,没有给皇帝老子禀告,弄不好又是一顿训斥。
可是看着儿子期盼的眼神 ,一向软弱的朱载坖实在说不出拒绝他的话来,当下,开口说道:“好,父王答应你,以后就叫你的名字。”
朱载坖的话音刚落,便见王府的管事太监慌张跑来。
“王爷,黄公公来了,请您西苑一行。”
听到这话,朱载坖身体猛地颤抖,而坐在一旁的世子也立即察觉出来,当下心中苦笑一声:“看来,咱们这位道君祖父,不仅权谋之术了得,御子之术,也是不可小看啊。”
朱载坖的内心波动也很混乱,这消息不会传那么快啊,前脚跟着儿子聊家常,后脚君父便知, 难不成还真的被君父修成了天眼。
朱载坖有些慌乱, 站起身的时候,腿都不住的打颤。
他怕爹,怕到了骨子里面去了。
而看到朱载坖站起身,世子也随之站起身。
“父王,正好皇祖父要见你,你便把孩儿的名字也告诉了皇祖父。”
朱载坖低头看了一眼儿子,苦笑着说道:“父王办事, 我儿放心,你皇爷爷不出一个时辰,便知道我儿之姓名。”
听完老爹的话,小世子撇了撇白眼,你办事,我才不放心呢,你见了你爹,跟老鼠见猫一样, 只会唯唯诺诺,还怎会把我这点事情放在心上。
“要不,我跟着父王一同去看望皇祖父。”
听到儿子的话,朱载坖立马否决:“不,不行,你大病初愈,你母妃不会答应你出府的,切莫惹你母妃生气。”说着的时候,他竟然从小孩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屑,虽然,小世子隐藏的不错,可朱载坖还是看出来了一些端倪。
“难不成你信不过你父王。”
“不,不是的,孩儿好像从未见过祖父,不知其模样……只是想见见皇爷爷 ……”
“你出生七八个月的时候,便见过你皇爷爷,只不过那时候,你年龄尚小,不记事,不记人,等你身体彻底好了,父王再带着你去见你皇爷爷。“朱载坖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下世子一个小孩子在风中凌乱……
这是逃吗?
一个共同的问题,出现在两个人心中……
朱载坖在客堂见过黄锦,客套一番之后,便又是慌慌张张的换上衣服,而后,跟着黄锦一同出府,坐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在王府护卫以及锦衣卫的双重保护下,朝着西苑而去。
朱载坖的马车进入西苑,在父亲修炼的道所中,朱载坖再次见到了大明的皇帝陛下。
此时的朱厚熜还是紧闭双眼,盘腿打坐。
一年未见,父亲是肉眼可见的苍老了,来不及多想感怀,朱载坖跪下身去:“儿臣叩见父皇。”
顿了片刻,并未见到父皇回应,朱载坖心中生疑,当下,只能轻轻抬头,却见盘坐在道石蒲团之上的皇帝陛下,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两个人对视一眼后,朱厚熜才缓缓开口说道:“朕以为,朕不说话,你不会抬头的,没想到,你还是抬头看朕了。”
“民间多言,养儿防老,朕是天子,不会老,故不用防老,但又有古言,养儿不教如同养虎,儿子长大,大多都要造老子的反,民语虽俗,但比圣人之言,要有道理多了。“
这冷不丁的,朱厚熜忽然说了这么一通话。让朱载坖着实摸不着头脑,这段时间, 他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胆量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无非就是一个时辰前,自己在儿子面前吹了个无伤大雅的牛皮。
“父皇此,此言,儿臣摸不着头脑,还请父皇明示 ,儿臣有何行为不妥之处,儿臣改之。”
实际上,朱厚熜是个性格阴晴不定之人,他不服老,可他却老了,所以在听到朱载坖的话后,他并未应声,就是想看看自己这性格软弱的儿子,敢不敢抬起头查看自己的情况,没成想出乎自己的意料,他还是直接抬头了。
当然,这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朱载坖面对的君父,是一个极其聪明,且敏感的人。
在朱厚熜看来,软弱的儿子敢在没有得到自己同意的时候,抬头直视天颜,不是因为自己看走眼,他这么多年的软弱是装的,他本性还是木讷,软弱,他敢抬起头,是因为,这个软弱的儿子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选择,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也知道自己老了……连片刻迟疑都没有,直接抬头查看君父的情况。怎么,他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登基,上位了吗?
朱厚熜心里面是越想越生气。
但话说回来,朱厚熜还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他只能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怒火,看着诚惶诚恐的朱载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朕唤你来,不是为了训斥你的,只是想问问,皇孙恢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