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内,冯保和陈洪二人还在地上翻滚着。
你一拳,我一肘……
没有人过来拉开他们……让他们两个有些尴尬。
虽然生气,但也不至于非要打死对方啊。
就这样,在陈洪的一次死亡翻滚,将冯保压在身下的时候,他高高举起的拳头,停下了。
从他开始,也要从他结束。
陈洪这一拳没有打下去,而是一侧身躺在了地上。
冯保也没有趁胜追击,就这样躺着……
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原本整齐摆放的桌椅凳子,此刻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地上散落着纸张、笔墨,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场并不精彩的去武斗……
冯保的衣衫已被扯破,脸上挂着几道血痕……
陈洪也好不到哪儿去,头发凌乱,嘴角还淌着一丝鲜血,那是牙齿被打掉之后,里出来的血……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尘埃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中飞舞……
两人就这么躺着……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冯保率先动了动手指,随后说道:“走吧,也该轮到我了……”
陈洪叹了口气:“临走之前,我还要为先帝做最后一件事情……”
陈洪明白,他是必须要走的……刚刚率先打了冯保,也只是因为看不惯冯保的嚣张气焰,心中气不过……
当然,在先帝在世,他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时候,在冯保面前,不也是嚣张跋扈之极……
世事都有轮回……
听完陈洪的话后,冯保撑起身子,半坐起身,看了一眼陈洪之后,他便站起身来……而后,朝着司礼监外面走去。
一直守在门口的太监们,在看到冯保之后,都赶忙低下头去。
“把你们的干爹,干爷爷扶起来,好好收拾收拾司礼监,过不了两日,这里就是我当家了。“
几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第一个人跪下身去:“冯公公,奴婢没有什么干爹,奴婢日后只认冯公公一人。”
第一个跪下身去后,其他的人,也都紧跟着跪在地上。
一个个表着忠心。
这些太监都是机灵,识字的人,他们留在司礼监,未来熬了些资历,以后也会有个好前程……
冯保看到这些太监们这副样子,颇为得意,他回头去看陈洪,想要炫耀一番。
却只见到,陈洪正趴在地上,一张张地捡着掉在地上的公文……
此时的陈洪,多像一条老狗啊……
还是一条,没了主人的狗……
看着陈洪的这个样子,冯保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在去嘲笑陈洪了。
对于跪在他脚下的这些太监们,他只是冷哼一声:“一群没有骨气的贱胚子,原先的主人还没有走呢,就摇着尾巴去认新的主人了……”
说完之后,冯保拂袖而去……
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宫墙之间。
宫殿的飞檐斗拱在光影中显得庄严肃穆,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压抑,冯保走在宫道之上,走了许久之后,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走过的路……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冯保想了想此时的陛下,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自己当上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是福是祸?
夜,高府之中。
高拱坐在书房中,面色凝重,他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在细细查看。
这是陈洪写的,是在刚入夜的时候,才送到高府上的。
在陈洪担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六年,高拱担任内阁首辅,也是六年。
两人接触颇多,关系也渐渐密切。
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密切,是先帝朱载坖推动的,正如朱载坖给朱翊钧说的话一样,信任一个人,便放开手让他去干。
他是这样说的,同样也是这样做的。
“吾今奉冯保之命,将往先帝陵寝守灵,此去已无归期,吾心悲痛,实难自抑。”
“冯保深受太后与陛下信任,吾等无力与之抗衡,吾被迫离公而去,此乃吾之不幸,亦公之困境。公为人刚正,一心为国,然冯保乃阴险狡诈之徒,公日后务必小心行事,以防其加害,吾与公相知相交,今别于此,不舍之情,溢于言表。望公珍重自身,以待来日……”
看完陈洪的书信后,高拱可谓是勃然大怒。
他愤怒的将书信拍在了桌子上:“冯保,阴险狡诈之徒,奸佞邪恶之辈……大明朝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他做主。”
发完脾气之后,高拱便召集自己的幕僚商议。
等到几人来到之后,高拱便开门见山的说道:“陈公公请辞了,冯保还是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先帝下葬不久,便驱逐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这厮是真的狂妄啊。”
“阁老,这是宫廷之事,您不好插手的。”他的幕僚冯葶书听完高拱的话后,赶忙说道。
高拱看了一眼冯葶书开口道:“宫廷之事,也是我大明之事,本官为内阁首辅,托孤大臣,岂能坐视冯保这厮,胡作非为,更何况,我与冯保素来不和,他倒了陈公公,下一个便是我了,他与张居正的关系太过密切,为了巩固他的权力,他必定要扶持张居正,取我而代之……”
“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落人口实啊……”冯葶书接着说道。
不过,此时的高拱却异常自信。
他是先帝的老师,是在先帝归天之前,入乾清宫,病榻托孤的大臣。
他本就是一个狂妄的人。
再加上,托孤大臣的这个称号加持,更是不把冯保放在眼中……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张居正。
陈洪离开司礼监去守陵,可以,但冯保不能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他是从内心深处,就瞧不上冯保这个人。
他想倒冯,并且他很有自信,一出手,便能让冯保无招架之力……
“本官是顾命大臣,受先帝信任,不能看着奸逆蒙蔽陛下,此次若不阻止,冯保日后必定成心腹大患。”高拱说的这句话,便是下定了决心。
冯葶书看着高拱决心已下,有些紧张:“阁老,不如,您先求见陛下,询问陛下的意见。”
“陛下尚且年幼,太后宠信冯保,他是做不了主的,更何况,冯保伺候陛下多年……”
“但咱们得到的消息不是这样啊,据说,冯保只能在上午的时候,在乾清宫行走伺候,这……“
高拱摆了摆手:“不用再劝了,我已下定决心,你们下去吧……”
冯葶书无奈,只能跟着众人下去。
高拱独坐书房,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喃喃道:“先帝若能在活十年,我高拱定能助先帝成就一代中兴之主……可叹,造化弄人……”
高拱说着说着,两行浊泪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对于朱载坖的离世,臣子之中,最为悲伤的便是高拱了。
他有两悲,一悲为江山社稷,一悲为君臣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