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菘蓝(二)
作者:Corona66   月上璃歌最新章节     
    月华盛宴,如期而至。
    那天,望舒神女高坐东首,一旁是天君天后,还有天族太子容时。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容时,翩翩少年,器宇不凡。
    一见便误了一生,自此情根深种。
    左侧坐着羽族的修羽和卿月,而我和父神坐在右侧。
    我和卿月面对面坐着,她还在调皮地对着我做鬼脸,古灵精怪的模样煞是惹人喜欢。
    宴席之中少不了歌舞助兴,望舒神女今日兴致颇高。
    酒过三巡后,一眼就瞧见了我和卿月,便和蔼的招呼我俩上前。
    “这羽族和青丘皆有小女初长成,还个个的花容月貌,一个赛一个漂亮。”望舒神女亲切地拉着我和卿月的手,笑意盈盈。
    而后又疑惑道:“你们俩的这身衣服?”
    “神女娘娘,这是金丝羽衣。”卿月抢答道,“哥哥送了两匹缎子给我,刚好能做两身衣裳,于是我送了一身给菘蓝姐姐。”
    望舒神女满意的点点头,而我则偷偷瞄了眼一旁的容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也不知他是否瞧见了我的窘样,也不知我这打扮是否合适。
    但又好像是我的幻觉,总觉着卿月俏皮地冲着容时笑了笑,容时还回应了她。
    这时只听望舒神女继续道:“小卿月懂得分享是好事,不过,你乃赤焰火凤,着赤色自然好看。只是菘蓝乃九尾狐仙,本座觉着还是雪青色或槿紫色更为适合。”
    听望舒神女说完,我的脸悄悄变了色,轻抿着唇没有说话。
    卿月却没心没肺道,“是卿月考虑不周了,那卿月斗胆,求娘娘惠赐一匹雪青云缎给菘蓝姐姐好不好?”
    “呵呵,好~自然是好~”望舒神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人儿,如此机灵惹人爱,可比你那木头哥哥好多了。”说着还望了修羽一眼。
    于是望舒神女赐了我两匹云缎,卿月却得到了一颗月之精华。
    盛宴结束后,卿月还对我说:“姐姐,这两匹云缎真好看,比卿月送你的好看多了。”
    望舒神女的眼光果真不错,一袭雪青云缎确是更衬我的气质。
    只是今日我穿的这身金丝羽衣,貌似在容时太子和望舒神女的眼中出了丑。
    思及此处,我有些尴尬。
    如此盛装,竟然未入任何人的眼。
    向来高傲的我,再一次饱受打击。
    月华盛宴后,卿月得到一颗珍贵的月之精华,那是我第二次投去了羡慕的眼光。
    然而,盛宴过后好像我和卿月之间有一些微妙的变化。
    平日里修行功课完毕后,她总是爱和我一起玩儿。
    直到有一日,卿月没有如同往常般缠着我,我有些失落。
    那日在日暮时分,我却不经意瞧见,太子殿下和卿月说说笑笑,一路送她回了兜率宫。
    那模样,不似初识般生涩,更像是相识已久的竹马情谊。
    果不其然,在我们学成出师时,天君颁下了太子与羽族缔结婚约的诏令。
    那是我第三次羡慕她。
    师尊择徒那日起,我便羡慕她能成为师尊的入室弟子;月华盛宴上,我便羡慕她能得到一颗月之精华;连我一见钟情的容时,竟也将会娶她为妻……
    我不甘心,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自我上了太清境,只有卿月真心待我。
    如今,能亲眼见证她的幸福,我亦是真心替她感到高兴的。
    然而他们婚礼却出了岔子。
    那便是太子和卿月筹备婚礼前,卿月的神劫却到了……
    回忆往昔,总是令人痛苦的。
    菘蓝此刻卧在临渊殿的软榻上,屋外的冷风透过圆窗,吹得软榻上的纱帐肆意飘动。
    眉头紧蹙着,一抹愧疚之色挂在她的额间,眼里还噙着薄薄的泪。
    灵玉见殿内的灯火还亮着,便又小心翼翼地回到殿中,“殿下,可有烦心事?”
    “只是想起了许多过往,令本宫有些头疼。”菘蓝揉了揉眉心,起身走到屏风后的玉几旁。
    一头乌黑的长发落于肩头,甚是妩媚。
    灵玉斟了杯参茶,递给菘蓝:“殿下,七日后您要上招摇山。您还得好好休息,千万别熬坏了身子。”
    菘蓝抿了一口参茶,淡淡道:“灵玉,你见卿月的次数不多,你觉得她是怎样一个人?”
    灵玉一怔,或是想到了之前菘蓝对她的呵斥,一时间也没有吱声。
    “无妨,你畅言便是。”
    灵玉咽了咽唾沫,虽说她从小跟着菘蓝,但她始终摸不清菘蓝的秉性。
    人人都道青丘神女,温柔如水,善解人意,但灵玉看到的却又是不同。
    是以她不知菘蓝想听什么,默了许久才中规中矩地答道:“卿月上神……小仙不甚了解。只听人道,她端庄持重之余又多了份肆意洒脱……”
    余光瞥见菘蓝渐渐黑了脸,转而把头埋得更低了,继续道:“但那只是传闻,小仙今日所见,卿月与那泼妇并无二致。比之殿下知书达礼,温婉贤良,可谓差之千里亦谬之万里。”
    听完此话,菘蓝不仅不高兴,心中更是泄气了一般,于是自语道:“果真处处不如她么?连你都这般说了。”
    忽而却又如一阵寒风吹过,苦笑一声,“那本宫又能如何呢?从前比不过她,现如今更是比不过她。除了太子妃的名头,我还剩下什么呢?”
    灵玉紧锁着眉头没有说话,她最不喜菘蓝这副自怨自艾的模样。
    从前的青丘神女,何等高傲。
    自入了太清境,却变得这般自卑。
    寝殿外,刮过一阵强风,惹得老树沙沙作响。
    黛黑的天幕下隐隐站着一个身影,双手负于身后,右拳却情不自禁地紧握着。
    头几十年,容时还常常就寝于太子妃的寝殿,可往后数十年便鲜少过来。
    白日里自觉在菘蓝面前略微失态,便在忙完公事后过来瞧瞧。
    却听闻菘蓝这般唉声叹气,引得容时不由得皱起了眉。
    或许他真的做错了,当初为的只是拿捏青丘,便匆匆求娶。
    而今,似乎一步错步步错。
    造物弄人,何至于斯。
    若他肯多等百年……也不至于害了他们三人。
    可是,没有如果。
    容时长叹一声,便转身离去,终究不曾踏进菘蓝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