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里光华转淡,嘴角涩然。
晚间,几人在椒房殿用膳。
不知为何,宁枭也在席间。
昭儿伤势未愈,还不能上桌,只能由静秋喂他吃些药粥。
于是乎,秦烟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
三人同坐一桌,对着一桌子菜,俱是沉默。
先前云知行被她中伤,如今打不起精神。
他恹恹坐在那里,眼眸低垂,孤单似被抛弃般。
宁枭的目光不曾离开过她。
他怕看一眼便少一眼。
秦烟忽略那道视线,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旁边人的碗里。
无人注意处,云知行眉尾一挑,旋即抬首欣喜看着她。
秦烟睨了他一眼,“吃啊,愣着做什么?”
这话又像是对宁枭说的。
她开始动作后,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动筷。
单单是她夹了块排骨,某人便高兴得不行。
先前的哀伤抛之脑后,云知行移动身子,靠在她旁边。
他就知道,烟儿不会不管他。
两人亲密挨在一起,看得对面的人拧起眉头。
云知行可以如此正大光明靠近她。他,却没有任何理由。
将宁枭的反应收入眼中,云知行唇边笑意扩大,一边为秦烟布菜、一手揽上她腰间。
秦烟怪异地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他的心思,是个人都能看出。
云知行今日叫上宁枭一桌,便是想让他彻底死心。
烟儿只能是自己的,与他再不相关!
桌上三人心思各异。
两人的互动看在眼中,宁枭没什么心思吃饭。
秦烟觉得气氛太过诡异,不由想开口打破沉默。
“京城的菜,你可吃得习惯?”
不用看,也知道她在问谁。
宁枭见她提起自己,神色缓和许多。
还未出口,忽而被云知行抢先回答,“定是习惯的,不然能在城中待这么久?”
仿若听不出他在呛自己,宁枭对着她微微一笑,“习惯,早就想尝尝你吃过的东西。”
这几年他较以往精瘦、肤色也黑了些,一身男人味却更明显。
此时笑容灿烂,让她想起那片大漠里的时光。
可话出口,云知行有些不乐意。他眼眸一眯,沉声道,“别说得那般恶心。”
秦烟恍若听不见,敛下心神对他道,“皇宫里味道最是正宗,你可以多吃些。”
“好。”
见秦烟只顾聊天,似乎忘记他还在旁边。
云知行隐隐不悦,忽而抬手抚上她脸。
几乎是同一时刻,潜藏杀意的视线剜来。
他并不在意,温声脉脉道,“烟儿,我特意让御厨做了你爱吃的。你也得多吃些。”
秦烟拉下他手,低声道,“别太过分了,好好吃饭不行吗?”
“不行。”
他弯唇一笑,回握住她,五指收拢,紧紧包裹着她的。
宁枭看出来,他如此肆无忌惮的亲昵,摆明是对着自己。
幽幽目光望来,秦烟猝不及防和那人对上眼,里面的心碎神伤太过沉重。
她不忍再看,似随意问起,“你一直待在这里,不怕可汗问起?”
“如今无人能管我。”
“是吗?你就这样出来,那军队呢,你也不管了?”
谈及此事,云知行倒是竖起了耳朵。
宁枭自嘲一笑,“连爱的人都护不了,我已无精力在乎旁的。”
话一出口,秦烟手中动作一顿。
云知行焉不知宁枭在说什么?
他眼一冷,讽刺道,“这便是堂堂的北漠大将军,为了情爱连军队都不要了。”
“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他忽而反驳出声,云知行眸光一紧,“你有什么资格置喙我?”
宁枭凉凉一笑,“是,我没资格。你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桌上暗流涌动,秦烟也不知为何两人就呛了起来。
“即便如此,相比之下,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
如今秦烟和昭儿都是他的,宁枭不过是个可怜汉罢了!
“你!”
“怎么,我说错了?”云知行揽上她肩侧,意味深长。
宁枭目光灼灼,言语间并不认输,“你如何能保证,这便是最终的结局?”
“哦,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想法?那你倒是说说,打算如何动手呢?”
“要吵出去吵,昭儿还在休息。”
关键时刻,秦烟淡淡出声。
说完,她扔了筷子,不再理会幼稚的二人,转身出了宫殿。
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惧意。
“别忘了,每一个重要时刻,都是我陪在她身边,你没有资格来争!”
云知行眼里满含轻视,丢下这样一句话,他迅速起身追出去。
殿内,宁枭静默坐在桌边,袖中手早已紧握。
秦烟回到了长明殿。
一路上她脚下生风,并不理会旁边的人。
云知行跟着回到殿里,见她神色不佳,知道定是方才桌上的事,惹她不悦了。
她一回来就坐在案前,看到桌上未完工的香囊,一时当作云知行撒气,扔到了旁边。
他眼疾手快接过,一个不字也出不了口。
百官面前杀伐果断的帝王,到了她面前,乖顺如一朵解语花。
她如今在气头上,云知行暂时不敢去惹。
想了想,他让宫人备好温水,拿着热帕凑近她。
“烟儿方才走太快,出汗了,我替你擦擦。”
洁白长指拾起帕子,小心翼翼沾上她脸。
秦烟本有些火气,看到他低眉顺目,忽而不知如何发泄。
云知行暗自观察她神情,手下轻柔、未曾用力。见她眉头略微舒展开,知道是消气的前兆。
他放下帕子,蹲下身平视着她,声音是说不尽的温柔,“烟儿当怪我,方才我不该因为一心记着你,去逞口舌之快的。”
听此,她转眸对上他的。
漆黑的瞳孔里纯粹无一丝杂质,他当真是爱她到了骨子里,生怕她有一丝不快。
人前冷冽无情的人,到了她跟前,乖巧懂事又听话。像一团棉花,任她发泄,却又能化解掉她所有不愉。
望着这样柔情万千的一张脸,她轻叹道,“话都被你说尽了,再不原谅你,便是我的不是了?”
见此,他唇角扬起,眼底是道不尽的恋慕,“话也不是这样说,烟儿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行了吧,就你会说话。我才不想做恶人呢。”
秦烟拉起他,他坐到椅子上,反守为攻,顺势将她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