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幽怨,问他是否想不辞而别?
云知行无奈,只得任她为自己更衣。
说起来还是头一回。
他站在铜镜前,镜中是她纤柔背影,正站在他跟前忙活。
长臂展开,秦烟为他一件件穿上。
他的身量高大挺拔,银色铠甲傍身,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坚毅。
“好些年没见过你穿成这样……如今想来,恍觉时间过得真快。”
纤纤玉指搭上银光粼粼的盔甲,刚与柔的结合,正如他们俩。
上次还是在五年前。
物是人非,未想过有一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云知行握住她的手,眼里染上追忆,“若是当初没有将你送离京城,我们就不会错过。”
“如今在一起,便不算错过。”
她仰望着他,美眸里铺满璀璨,眼波流转间是藏不住的温柔。
他何其有幸,能得她相伴?
云知行牵着她步出殿门。
北门外黑压压一片,士兵们整装待发,只等他来。
她眼角挂着担忧,定定看着他,“答应我,早些平安归来。”
闻言,他眼角柔和,俯首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烟儿,等我回来。”
他蹰躇迈开,眉目间皆是不舍。
修长的身影远去。
她了望着前方,见他翩然立于马背上。
两人遥远相望,目光依依。
“皇上,是时候出发了。”
旁边守将适时出声提醒。
卯时已到。
云知行眼中一凝,决然策马离去。
不多时,一行人马在长长宫道上成为黑点,再也不见。
秦烟在原地站了许久,即便前方空旷,也不曾离开。
若问她怕吗?
自是怕的,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她怕他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刀剑无眼,家国战争面前,没有皇权大义、只有生与死。
兜兜转转,她和云知行辗转至今,也算修得正果。
怎料还没温存几日,他便率军出征。
她坚信他能做到,会平安回来……
这场战争,没有想象中那么快平息。
大军抵达前线后,与诸小国对峙长达半月。
北蛮军队作战诡异,出招全无章法,一时可苦煞了那些熟读兵书的将军。
形势对南胤不利,云知行让众人忘却兵家道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渐渐地,他摸索出一些规律,重新排兵布阵。
终于在接下来的战役中大胜,算是鼓舞了士气。
不过仍不能掉以轻心,每一天,他合眼的时候不超过两个时辰。
不是藏着事睡不着,便是临时想到什么又起来看舆图。
一个月下来,他面上沧桑,憔悴得不是一星半点。
以往白洁如玉的翩翩公子,浸淫战场多日,成了风沙满脸的糙汉。
某天早晨洗脸的时候,见到倒映的人脸,他不免苦笑。
若是烟儿见到他这般模样,定不会认出。
下巴的青茬漫出,他却无心思顾及。
一有时间,他便扑在战场和布阵上。平日里也只有吃饭睡觉时,能稍微放松下。
也只有这些时候,他才敢想想秦烟。
烟儿还在等他,他也得打场胜仗给昭儿做榜样!
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他。
战场上,他从不轻言退缩。
每次现身,必是杀红了眼。
对于那些联盟的部落国家来说,也是头一次,和南胤的君王正面对上。
在此之前他们可不相信,有一天会看见这位年轻的皇帝。
云知行杀伐果决,行事利落。
在他的带领下,渐渐地,北蛮的联盟军队被逐步逼退,远离长城。
不过这还不是庆功之时。
因为北漠那边隐隐有所动作。
一个多月后,云知行收到斥候来报,疑似两国接壤处,有北漠士兵频繁突袭,夹在中间的城市受其干扰,一时间民不聊生。
他面色沉重,眉间的结不曾解开过。
倒不是怕与北漠对上。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一方的压迫,都有可能成为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军中召开紧急议事。
驻守北方一个多月下来,双方人马损失惨重,有的人早已开始懈怠。
在制定作战计划的同时,他还得顾虑士兵们的心理。
重重的担子压在身上,他开始整宿睡不着觉。
精神不佳,这样一来的后果便是,在战场上,任何一个疏忽都会被中伤。
敌军的长矛刺破他肩颈,对穿而过。
一边军士见了,立即有人上前挡住,换得他脱身空隙。
他本想继续迎战,但这一下把将领们吓得不轻,说什么也给他抬了下去。
这长矛本是冲着他胸口而去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后仰躲过,只是肩膀上血流如注,很快染红了衣裳。
听闻皇上受伤,一边军医立刻上前。
大帐里,因伤势过重、鲜血大量流失,他嘴唇已有些发白。
即便如此,他硬撑着没有说过疼。
长矛贯穿前后,为了方便治疗,他只能坐着。
医官先是让人砍断支出的部分,随后拿帕子让他咬紧。
他目光沉着,定定望着前方。
医官暗自吞咽,手下动作小心。
待那根嵌在他肩头肉里的棍子拔出时,他咬紧牙关,眉头紧皱,脸上冷汗直流。
钝痛从骨肉传来,他生生捱着。
痛到极致,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医官将棍棒整根取出,他已有些神色模糊。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身的汗,虚弱至极。
医官不敢耽搁,速速拿医针和金创药处理那个血窟窿。
云知行并不想因为自己身份,就有诸多特权。
伤口包扎好后,他拿起长枪要出去,被一干人拦住。
“皇上!您龙体欠安,万不可再战,需得好生休养!”
“有的将士连手脚都没了,我这点伤算什么?”
“可是您这伤口不小,还紧挨着心脏,不能坐视不理啊!”
“朕意已决,让开。”
他额间虚汗连连,步伐已有些不稳。
想着再加把力,今日便能将敌军赶退长城百里外,又有了斗志。
军医和将士拦在前方,又不敢太用力,以免伤到他。
一时间几人僵持着,他愈渐不悦。
“朕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皇上,不可啊!”
“皇上三思!”
“让他去,谁也不许拦着!”
众人正劝阻间,忽闻一声清冷的女声。
回首看去,帐边站了个高挑的身影。
定睛一看,那张风华绝代的脸,不是皇后娘娘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