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棠往回走的途中浑身都在发抖,她的心中有欢喜也有忧愁。
她欢喜的是,若陈宴清真是陈策安,那他捡回一条命,那自是一件喜事。
忧愁的是,若他真的是陈策安,那他的眼睛……真的瞎了吗?
她悄悄走了过去,身子隐在了一簇簇团花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还站在原地的陈宴清身上。
单单这样看,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沈青棠有些着急,她很想直接上前问,但她也知道这样做很不妥。
若他真是陈策安,他特意换了容貌和声音来接近她,肯定也不想让她知道他是谁。
算了,她总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陈策安。
沈青棠倒也在陈策安身边待过一段日子,知道他的性子。
这么想着,她突然有了一个计策。
一直到沈青棠离开之后,陈策安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看不见,但到底也能感受到有人在暗处看着他。
他记得阿棠的脚步声,所以他知道是她。
她为何要悄悄躲在暗处看他呢?
难道……她认出了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陈策安突然有些紧张。
万一阿棠认出他之后嫌弃他的眼睛瞎了怎么办?
他还没有做好被她嫌弃的准备!
而且,不管阿棠如何嫌弃他,他定不会离开她的,他要一辈子缠着她。
他很坚定,不管怎样,他都不要再离开阿棠了。
然而,陈策安很快就将脑中一切乱糟糟的想法摒弃掉了。
阿棠不可能认出他的。
不是说她不够聪明,而是他对自己的伪装很有信心。
何况,阿棠应该没有很了解他吧?
毕竟她从未爱过他。
陈策安想到这里又伤心了一下,他又吹了一会冷风才离开原地。
……
小年那天,沈青棠早早起来包饺子。
今年的饺子她要亲手做,两个孩子也可以吃一些。
两个孩子正在慢慢长大,除了必要的奶水,已经可以吃一些辅食了。
沈青棠招呼惊雪帮忙,主仆二人做了好一些。
毕竟好多人吃,多包一些总没错。
“惊雪,待会饺子蒸好之后拿二十个装起来。”
“我们去送给隔壁的许大夫。”
许大夫这几个月帮了她许多,孩子有一些小毛病都是他帮忙治好的。
许清文是一个很好的男子,但可惜老天待他太过不好。
他的妻子前两年就丧命了,他如今一个人带着一个四岁孩子。
“好。”
惊雪点头,忙去准备食盒。
沈青棠的眼中闪过了些许算计。
许清文会医术,又住在县里,只要他愿意,大把姑娘愿意嫁给他做续弦。
可这两年来,他愣是一个都没找。
沈青棠不是那种单纯的姑娘,她其实能发现许清文对她有些许旁的心思,但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
毕竟邻里关系也不能闹太僵,装作不知道对谁都好。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太多了。
或许许大夫见她没了夫君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这才多帮衬她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
沈青天收起了所有心思,她叹了一口气。
许大夫的儿子还是挺可爱的,经常会偷偷串门来找她,会软软的喊她:“小婶婶。”
她还是挺喜欢他那个儿子的。
等饺子蒸好后,沈青棠和惊雪一起出门的。
许清文不在,他的母亲和儿子在。
沈青棠和许母没聊多久就离开了,毕竟留太久会惹出什么闲话。
“惊雪,你再去装二十个来,我们去看看那位宴清公子。”
也该去试探试探一下人了。
惊雪很听话,她很快就端着食盒来了。
沈青棠带着人去,到门口的时候还不忘敲门。
“进。”
陈策安变换了声线,声音较从前更沙哑了几分。
“宴清公子,我家小姐给你带了些饺子。”
惊雪上前将饺子从食盒中端出来,沈青棠站在一旁没说话。
小年和除夕夜,都要吃饺子的。
“多谢。”
陈策安听到沈青棠亲自给他带了饺子来的时候,他的心口瞬间跳的飞快。
阿棠带来的饺子一定很好吃。
说来,他已许久没和阿棠一起用膳了。
“我一定会吃完的。 ”
他补充了一句,只要是阿棠带来的,就是毒药他都吃。
沈青棠听着这话觉得好笑,她越听越觉得这人就是陈策安。
陈策安从前虽然从没这样说过,但他也经常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她突然有些怀念。
“惊雪, 你先下去吧。”
“我和陈公子聊聊。”
沈青棠没直接坐下,而是等惊雪离开之后问了一声:“我可以坐下吗?”
虽然这里是她的屋子,但如今是陈宴清在住,出于礼貌,她还是问了。
“小姐坐。”
陈策安也有些好奇,她想和他聊什么?
“公子是哪里人?”
沈青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蜀地人士。”
他随口撒了一个谎。
“公子可有娶妻?”
沈青棠抿了一口茶水,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太过唐突。
“已有妻,也有孩子。”
陈策安不知道人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她。
他也喝了一口茶水。
许久没和阿棠安静的坐在一起喝茶,他倒是有些紧张。
只是有些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可以抱抱她和孩子。
“这样啊?”
“那你的夫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一句的时候,沈青天心跳的很快。
她仿佛在期待什么。
“她在很远的地方。”
“我暂时还不能去找她。”
说到这里,房间安静了一瞬。
沈青棠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她面露可惜,而后继续开口:“原来公子已有妻子孩子,倒是我唐突了。”
她表现的很失落。
陈策安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在说什么?
“公子患了眼疾,看不见府中有多少个人。”
“正如今日公子所知,我有一对龙凤胎。”
“可孩子的父亲早亡,如今这个家只有一个弱女子撑着,撑久了,我也累了。”
“累的时候,人就总想……”
沈青棠欲言又止,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策安的眉头拧紧,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阿棠接下来说的话他不喜欢听。
果不其然,她说:“人累的时候就想有一个依靠。”
“隔壁的许大夫没了娘子,但有一个独子,我们也算门当户对,只不过他还有一个老母亲,我怕带着两个孩子嫁过去当续弦会惹人厌。”
“故而……”
她婉转了一下,突然坐近了一些:“我瞧公子生的高大,即使患了眼疾,但光是站在那身上的气势就让人不容忽视。”
“一个女子独自生活在这世间很难,何况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
“所以我才将主意打到公子上,未曾想公子有妻,真是抱歉。”
沈青棠的意思很明确,陈宴清虽然是一个瞎子,但他是男子,又生的高大,只要站在那都能有威慑力,是一个当丈夫的好人选。
可惜他已有妻儿。
听着这些话陈策安本应该高兴的,毕竟阿棠主动来“勾”他,可他又不是很高兴,阿棠在他“死后”居然还想要嫁给旁人。
这个人就是他本人也不行。
生气。
“沈小姐不必说了,下次莫再说这些话冒犯我。”
陈策安很生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后直接背过身。
沈青棠又喝了一杯水,听着这些话,她微微挑眉。
男人背过身的样子,就好像生气吃醋了,他这样,更像陈策安了。
“公子早些休息。”
沈青棠丢下一句之后就离开了,她不再多说什么。
房门关上之后,没了旁人,陈策安委屈到眼角都泛起了红意。
阿棠到底什么意思?
她怎么可以……
她不是喜欢自由吗?怎么他“死”了之后她还要嫁人?
陈策安醋的要命,好生气好委屈。
他好想将房中所有东西都砸了,可他不敢。
怕阿棠知道之后更生他的气,他只能硬生生将所有的气憋下去。
……
又过了几天,沈青棠安排惊雪和赤雪帮她办一件事。
惊雪听完自家小姐说的话,一脸的不理解。
小姐为什么要她和赤雪去那个宴清公子房门附近说一些奇怪的话?
不过,小姐就是小姐,身为奴婢,她照做就是了。
也就是这会,陈策安刚刚起洗漱不久,他就听见了屋外传来的两道脚步声。
而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知道,那是阿棠身边的丫鬟惊雪在说话。
“小姐和许大夫可能要成事了,这些日子要采买很多东西,赤雪,你都记住了吗?”
“嫁衣也得准备,小姐都没有穿过呢!”
“小姐和许大夫在一起也好,这样以后三位小主子都各自有娘有爹了。 ”
惊雪的声音满是欢喜,赤雪的脸上也带上了丝丝笑容。
明年开春,惊雪也要嫁给他了。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走远,屋内的陈策安再一次气炸了。
所有恶劣心思都在他脑中过了一遍。
他很想现在直接就去将沈青棠压倒在床上,然后狠狠亲她,狠狠惩罚她。
她居然还敢嫁给旁人!
可陈策安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沈青棠还不知道他活着的消息。
他不禁又想,若她知道他没死,她会真心实意的和他在一起吗?并且永远都不抛弃他了?
他不敢想,也不敢赌。
阿棠,她没心。
所有的怒气瞬间又消散了,陈策安一个人坐在窗口处,他看着屋外的雪,觉得好冷。
明天就是除夕了。
他还有和阿棠坦白他是谁的必要吗?
陈策安再一次犹豫了起来,他已经瞎了眼了,这样的他,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阿棠又如何会喜欢呢?
他心烦意乱起来,最后决定出去走走。
可不巧的是,他在花园处听见了两道声音,正是阿棠和那个许大夫。
他们在聊什么呢?
阿棠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
她很开心吗?
陈策安正想仔细听听,但沈青棠先发现了他,她叮嘱他早些回房之后就带着许大夫离开了这。
他们仿佛是一家人,而他就是一个来做客的客人。
陈策安心中的怒气再一次噌噌噌的往上涨。
滔天的怒意席卷着他,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
阿棠接受那个许大夫了?
他们真的要成婚了?阿棠当真愿意给那个人做续弦?
嫉妒和不理智占据一切,陈策安再没能安抚住自己。
十二月二十九这晚,他一个瞎子趁着夜黑摸到了沈青棠的房中。
其实赤雪早就发现了他的动作,但他受了小姐之令,装作没看见。
陈策安很是顺利的到了沈青棠的屋中。
她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充满馨香,炭盆烧得滚烫,屋中一点都不冷。
即使怒意上头,男人还不忘先将手和身上烤热再走过去。
他对这个房间一点都不熟悉,但奇怪的是,他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障碍物。
陈策安顺利的坐在了床前,彼时沈青棠呼吸平稳。
他虽然看不见人,但莫名的,他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了。
“阿棠。”
他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慢慢弯下腰来。
他的鼻尖轻碰她的鼻尖。
他真的太想她了。
可他来找她一次都难极了。
“阿棠。”
他不要她和旁的男人有关系,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也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 他才能潜入这里,与她耳鬓厮磨。
陈策安再也没忍住,他噙住了她的粉唇,慢慢撕咬。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醒她。
男人的吻辗转在她的唇上和脖子上,他差点失控。
后来沈青棠嘤咛一声,他差点没被吓坏。
他还没有勇气让阿棠知道他就是陈策安。
夜更深了几分,屋外的雪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陈策安知道他该离开了,可他就是舍不得。
“阿棠。”
他又轻声呢喃了一声,而后打算离开。
还是不扰她休息了,她白日又要陪伴两个孩子,想必很累。
可就在陈策安刚站起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喊了一声:“陈策安。”
他下意识看了过去,然,漆黑一片。
所以他也并不知道沈青棠已然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她做噩梦,下意识又坐回床边打算哄哄她。
可哄到最后,他又毫不克制的亲吻着她。
后来,他亲到了她流下的泪,这才知道,原来她早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