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夫人今日穿一身浅黄色的海棠长裙,一头妇人髻斜插着一根翡翠簪,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端庄得体的姿态,很难与昨日满月宴的她重叠。
眉间冷漠的神情,依旧让人很难捉摸出她的心思。
身后的两个丫鬟,默默跟在她身后,往芙蓉院走去。
“盛夫人,您来啦,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林长安嘴甜的跟抹了蜜似得。
盛夫人听了他的话,内心没来由的有些惊讶,很快便散去。
“你就是长哥儿吧,长这么大了啊。”盛夫人眉眼带笑,伸出手揉了揉林长安的头。
“盛夫人记性真好,我就是林长安。”
林长安把盛夫人带进了屋内,撒腿就跑。
叶澜音抱着林绾绾坐在主位上,见着盛夫人到来,有一瞬间的恍惚。
“坐吧。”她淡然开口。
“嗯。”盛夫人尴尬道。
二人僵持了一会,直到上茶才打破了二人的尴尬场面。
“昨日之事,却是我管理疏忽,给盛夫人赔个不是。”
叶澜音说着,抱着林绾绾站起了身子,准备对盛夫人行礼。
盛夫人急忙上前拉过叶澜音,“那个,不是你的错,是那女子手脚不干净。”
“怎么说,那人是侯爷的表妹,身为长嫂,我自然是有罪的。”
【呸,什么长嫂。】
【根本就不是老夫人的外甥女。】
【明明就是爹的外室。】
盛夫人心中一震,瞪大了双眼。
如果说,昨日她听得脑海中的声音,是幻觉,那今日听得就是真切。
叶澜音的孩子不一般!
叶澜音咳了咳,“盛夫人,那表妹是老夫人姐姐的孩子,过来探亲的,也是我管理疏忽,才造成了这样的事。”
“若是你...”
“你夫君对你可好?”盛夫人打断叶澜音的话,反问。
叶澜音心里莫名的心虚。
“挺好的。”
【好个屁,渣爹养外室,月子里还来找我娘麻烦。】
【今日一早又来问娘拿银子去救外室。】
【天底下最渣的男子被我娘碰上了。】
林绾绾黑漆漆双眼,望着盛夫人,对她咧嘴一笑。
盛夫人冷漠的脸,瞬间瓦解。
“这么好,怎的昨日帮着外人也不帮你?”盛夫人伸出一只手,点了点林绾绾:“这孩子生的这般可爱,将来一定像你。”
叶澜音低头,眼眶微红。
她记得,女儿说盛夫人为自己哭丧,为了帮娘家,还被贬了官职。
她知道,盛夫人一开始就不喜镇北侯,这些年,她不愿理自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婆家。
这十多年来,她侍奉公婆,顺从夫君,一直沉浸在汴京百姓口中的幸福婚姻里。
从未想过她沉静的幸福,是一幅假象。
直到听了女儿的心声,她从细节中恍然大悟。
她伸出手,拉过盛夫人,“语蓉,谢谢你,来看我。”
“谁来看你了,我是看你女儿。”盛夫人不自然的抱过林绾绾,逗着她。
叶澜音轻笑,“好,看她。”你就嘴硬吧。
紧接着,两人的目光如琴弦般交错。
她们相视而笑,记忆中少女与面前的贵妇身影重叠,那笑容如同初升的日光,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
多年的友情,在经历了种种误会与波折之后,终于在这一刻冰释前嫌。
这海得托林绾绾的福。
“绾绾啊,你娘很傻对不对,当年我与她说过,要门当户对,可她一根筋,被那男子洗脑了。”
“如今,自己选择的路,她怨不得任何人。”
【盛姨姨说的太对了,我娘就是一根筋。】
【呜呜呜,盛姨姨是将女,我娘也是将女,怎么没有盛姨姨一半的聪慧?】
【碰上那便宜渣爹,都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盛夫人轻笑出声。
她好想要这样的女儿啊。
想到自己家中的孩子,她眼神有些失落。
叶澜音尴尬不已。
这能怪她吗?
她是被人算计的好吗?
【这么好的盛姨姨,可惜了,姨姨府上的小妾好恶毒。】
盛夫人:???
叶澜音:???
【那小妾在盛姨姨内院左手边的第三个花坛里,偷偷放了一张诅咒符。】
【盛姨姨至今不知道,还当姐妹一样相处。】
【自己的女儿被下了诅咒了,每月还巴巴送银子给人家,感恩她的参汤。】
盛夫人:!!!
今儿个她要是不来,是不是就永远不知道她女儿遭遇源头了?
叶澜音看了一眼盛夫人,见她面色温和,带着笑意。
到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林绾绾撅着嘴,吐着泡泡玩。
【盛姨姨真可怜,一直想要再生个孩子,就是生不出。】
【这不能怪她和盛叔叔啊,那小妾每次完事都送去避子汤,能生吗?】
【就差给她送去红花了!】
“哇哇噗噗...”林绾绾满嘴口水,她挥着小肉拳,寻找存在感。
“澜音,我有府上还有些事,要先回去了。”盛夫人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
当下就把孩子还给了叶澜音,期间还拿出帕子温柔的给林绾绾擦了口水。
林绾绾:。。。盛姨姨真好。
“等等。”叶澜音接过她抱来的孩子,拉住了盛夫人,“刚刚你说那女子手脚不干净,我想也是。”
“这表的终归是表的,外人始终是外人,倒是你,这性子马大哈,平日里院子的花草都不带看一眼。”
“昨日是我管理不周,害的你手镯被外人偷了去,我记得你喜欢海棠,正好大哥回来时,从边关带来一些异国的海棠花,可美了,我晚些差人送些过去当给你赔罪。”
“还有啊,我听闻,你还想再生一个,你平日可有请过脉?”
“饮食最好也是让大夫瞧瞧,这样,能对症下药。”
盛夫人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喜欢海棠,眼眶微红。
“好,澜音,谢谢。”
叶澜音浅笑,希望她能听进自己说的话。
“画心,送语蓉出去。”
【娘亲真是好聪明呀。】
【娘亲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见自己身上的事?】
叶澜音抿了抿嘴。
盛夫人从镇北侯府回去以后,屏退了所有的下人。
然后去了内院里亲自查看。
当她挖开泥土,见着那熟悉的荷包时,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那小妾平日温顺谦和,对自己也是极好的,怎会有如此的心思。
这么说,不是她孕期害的女儿成了痴傻。
她颤抖的双手,打开那张符咒,看着里面画着一个小人模样。
惊恐的捂住了嘴巴,摇着头不敢相信,瞬间泣不成声。
她的孩子。
她自责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无时无刻不后悔。
原来……
她擦了擦泪水,深吸一口气,然后把东西放了进去,又重新埋起来。
盛夫人扶着边上的石墩,借着力站了起来,原本惊恐的目光,慢慢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