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王夫子躬身朝着天街尽头,皇城所在,躬身一拜,再道:
“罪臣,请大周赴死。”
拜毕,他又从袖口里抽出了一把只有食指长短,表面生锈的残刀。
然后毫不犹豫地削下了一缕头发,割下了左朵,剐出了的右眼,砍下了两根手指。
做完一切,他面目平静的抛下了手中的残刀,发出“铛啷~”一声轻响。
任凭血水从眼中,从耳部,从断指上流出,王夫子举起手上零件,对着皇城所在,遥遥一拜:
“吾以吾身吾首吾血,血祭玄黄,为大周送行。”
音落,变故突生。
王夫子身上那白茫茫的浩然正气,一下子就转变成了黑色
天空上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炬慢慢熄灭,缓缓凝固,最终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刀柄。
随着异变出现,他身后那些从各地汇聚而来的百姓们,纷纷对视了一眼,随后毫不犹豫的按着王夫子的流程走了一遍。
削发代首,割耳斥责朝廷不闻民声,剐眼示明大周黑暗,断指言官员不作为。
“铛啷~”
一声声残刀落地的声音在天街上响起。
白玉铺成的地面随之出现了一抹抹血色。
“吾以吾身吾首吾血,血祭玄黄,为大周送行。”
音落,他们跟上了大步向前的夫子,朝着天街尽头一步步走去。
天穹上,黑云压城。
滚滚黑云不断下沉,最终融入了那柄没有刀身的刀柄上。
随着无数黑烟涌入,原先只有一个刀柄的‘刀’,慢慢也有了刀身。
那是一把杀猪刀。
血红色,好似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哀嚎的杀猪刀。
随着杀猪刀落到王夫子手心,原先黑暗的大周神都,一下子就泛起了血光。
皇城上空的气运神龙似乎也感觉到了不祥,开始不断扭动,嘶吼。
白术分明可以看到,他那如同红玉般的脖颈上,出现了一块块好似霉斑似的黑点。
‘这么刺激的?’
‘一来就给我玩这么大?’
站在白玉楼上的白术,看着夫子带着那些大周百姓削发割耳剐眼断指,看着他们以自身血水染红天街,一声不吭,一路不停,如同恶鬼般地走向皇城,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说实话,这一幕对白术而言,有点恐怖了。
甚至可以说是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他实力强归强,但终归还是个人。
看到这扭曲人性的一幕,当然会深感不适。
‘怎么能把人逼到这一步的?’
‘这大周朝真的该死啊~’
心里默念了两句,白术随后看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刘汉:
“这一幕,你们不是应该早有准备么?”
刘汉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指着从白玉楼前经过,摩肩擦踵的血色人群:
“我...我...我们之前商量的,夫...夫子他只是跟陛下演一场戏,凝聚出民意刀而已。”
“可...可...可...”
“可这...”
“可夫子这哪是要凝聚民意刀?”
“他分明是要劈碎大周的气运,葬送我大周神朝!”
“他也不怕边关异族入侵,成为大周罪人!”
说到这里,他又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咳嗽了两声后继续说道:
“前辈,您知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商量的么?”
“商量?”重复了一下刘汉话语中最开始和最后的两字,白术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刘汉,接着问道:
“怎么商量的?”
“他们之前猜的没错,这民怨,就是陛下指使我们引起的。”
“但凡陛下不点头,这大周哪可能升起这么大民怨?”
“您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激起民怨么?”
白术若有所思道:
“民意刀?”
“他们不是说皇帝想要用民意刀劈碎自己命格,给自己改换天命,延长寿命么?”
刘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也不是。”
见白术疑惑,他又接着说道:
“陛下确实想激起民怨,铸一把民意刀。”
“但他不可能让王夫子拿刀劈他的命格。”
“万一真的劈碎了呢?”
“他只是想以王夫子为刀柄,众生民意为刀,诸位大儒为鞘,铸造一把受他掌控,他想怎么劈就怎么劈的民意刀。”
“这一切,就是他演给天下百姓看的一场戏。”
“按照原先的剧本,就该是王夫子挟万民铸刀,等到皇城前以后,持刀质问陛下。”
“问陛下为何天灾连年,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吏治为何如此黑暗。”
“然后陛下就会下罪己诏,再命诸多世家大族平抑物价,严查官吏,稳定民心。”
“继而从夫子里接过本该砍向他,但最终属于他的民意刀。”
“本不该这样的。”
“夫子怎么可以血祭玄黄呢?”
随着刘汉话音落下,白术看了眼朝着皇城蔓延的血线,闻着沁入鼻尖的血腥味,白术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不知什么时候,茶水也染上了让人作呕的血锈味。
“所以,你来白玉楼,本来是来看一出大戏的?”
“所以,你们演砸了?”
刘汉失神地点起了头:
“确实演砸了。”
“王夫子领百万民众血祭玄黄,他是真的想挥下天意一刀。”
“如今神朝民怨沸腾,不可能接的下这一刀的。”
“接不下么?”嘀咕了一句,白术又起身来到窗边,遥遥看向皇城。
皇城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身穿明黄色,满脸威严的男子。
看到他那一瞬间,白术就有一种预感,那就是现在的自己打不过他。
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
甚至是一旦露头,就直接会被他秒的那种。
“这么强?”
“这实力,应该也拥有越阶战力吧?”
“这就是大周神皇么?”
看了看面色凝重的大周神皇,白术又看了看被王夫子握在手里的杀猪刀。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刘汉说那把杀猪刀可以一刀砍碎大夏神朝。
但白术却没有从其上感觉到一丝威胁。
甚至他觉得自己只要轻轻挥挥手,就能把那杀猪刀连同王夫子碾成血沫。
‘因为我不是大周的人,所以大周的民意对我无用?’
心中思绪刚起,白术看到形容枯槁,满身鸡皮的王夫子,举起了手中的民意刀,对着城上的大周神皇遥遥砍了下去。
“请,大周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