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汐说完那句话，空气安静地如同结了冰。
    黎汐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脸上笑容也消失不见。
    有些后悔话太重，可是不得不说。
    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变回人形，只能以人鱼的形态活着。
    这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她甚至无法见人，只能一直待在一个水族箱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比残废还不如。
    一天两天也许还好，但是几年或者几十年呢？
    他们就这样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吗？
    她不能，也不想拖累他一辈子，分开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良久，她终于听到耳边那道清冷低沉的声音:
    “我从来没想过要圈养你，你是我的妻子不是宠物。”
    黎汐眼眶瞬间红透了，声音有些哽咽:
    “迟焱，我再也变不回人形了，你懂吗，我现在只能这样，也许一辈子都是这样。”
    “我不介意。” 迟焱道。
    “我介意！” 黎汐陡然大声了起来，朝迟焱大吼，带着压抑的嘶吼。
    她狠狠拍打了一下水面，
    “我介意我介意！”
    “我不想就这样做一个残废，一直待在水缸里，我讨厌被困在一寸方地，做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残废！”
    迟焱完全沉默了下来，不发一言。
    黎汐心口难过的快要死掉了，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滚落了下来，
    “迟焱，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放我回大海。”
    良久，迟焱动了一下，用手轻轻擦拭她眼泪，
    “我从未想过把你困在一个小小的水箱里，也没有想过要限制你的自由，”
    “别哭，也别气馁，我们一起想办法，你以前可以上岸，现在也可以，以后也一定可以。”
    “你想去大海也可以，去哪里都可以，我只希望，你能记得回来，家里有一个人永远都在等你。”
    这一刻，黎汐再也绷不住，她紧紧抱住了迟焱，嚎啕大哭。
    她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太多太多，那些悲观负面的情绪几乎要把她压垮。
    现在被迟焱撬开了一个闸门，那些痛苦就像洪水一般，顷刻间全部倾泻了出来。
    迟焱紧紧抱住了她，心如刀割。
    黎汐哭过后，心绪平静了一些，擦了眼泪，退开来，看着迟焱:
    “抱我去大海，我该回去了。”
    她不想让迟焱继续陷进来，不想牵扯太多。
    她已经被命运玩弄怕了，自己是一个被诅咒的人，会给身边的人会带来不幸。
    孤独终老才是她最后的归宿，海底是她的坟墓，还有她那无法逃离玩笑般的命运。
    迟焱没有阻止，只是吻了吻她，
    “好，我抱你去。”
    说着就俯下身把她抱了起来，朝游轮底舱走去。
    黎汐心中虽然难过，但她不后悔。
    这种如同残废只能被抱来抱去的状态让她万分痛苦。
    她不想以后就这样被人抱一辈子。
    迟焱把她轻轻放在水面上，黎汐嗖地一下钻进了水底中，连告别都不说一句。
    迟焱静静看着她消失在水里，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那天之后，虽然他们没有再见，但迟焱知道她并未离开。
    他开始涉猎很多志怪杂志，特别关于人鱼的各种书籍，试图找寻让黎汐恢复双腿的办法。
    也拜访了很多知名的生物学教授，试探询问人鱼这种生物的存在和客观性。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黎汐白天基本不会浮出水面，迟焱也隐约猜到她的担忧，也没有说一句。
    每天晚上半夜，不管对方有没有在水下，他就坐在海边的岩石上。
    一边吹着海风，一边给黎汐说他白天看过的关于人鱼的书籍和文献。
    讲述古文献里记载的神话和人鱼传说，开解她的心结。
    黎汐其实每天都在水下，靠在岩石边，默默听着他的声音，以及那些精彩的故事。
    等到天亮起了鱼肚白，迟焱才结束讲述，垂眸望着水面，微笑着说了一句: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了吧，晚安。”
    说完，就起身离开。
    黎汐在他离开后，才默默浮出水面，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心里既难过又感动，默默说了一句:
    早安。
    两人就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了一小段时间。
    这天，迟焱因为前几天打听到了国外曾经出现过一个关于人鱼消息，便马不停蹄飞过去找寻。
    然而，最后还是失望而归。
    等他回国，已经是大半夜了，到家远远看到黎汐正在投喂布丁小鱼。
    他在窗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黎汐知道他这几天有事去了国外。
    但早就习惯了他每天晚上坐在海边给自己讲故事，突然不在，就很想他。
    但又不好意思说。
    现在看着他回来并朝这边走来，内心抑制不住的欣喜，但又知道自己不该见他，扭开头想钻入水底。
    不料，刚一转身，就被人俯身抱住。
    她侧头，朝后看，“怎，唔……”
    刚一开口，就被狠狠吻住了。
    黎汐想推开他，又没怎么用力，在犹豫之间，被迟焱吻的身体发软。
    推拒的力道越来越小，直到全部消失。
    带着思念的炙吻结束后，两人额头互相抵着，微微喘息。
    迟焱深情凝视黎汐的眼睛，唇边含着一抹笑意，磁性的声音低沉又暗哑，揶揄道:
    “不是说鱼和猫是天敌吗，你这每天投喂它，不怕它吃了你？”
    黎汐表情一呆，随后抿住了唇，情不自禁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努力憋笑:
    “你……在讲冷笑话吗？”
    迟焱搂着她肩膀，在头顶上落下一吻，轻笑:
    “不是，我在吃醋。”
    黎汐: “……”
    她瞥到旁边歪头无辜的布丁，对他们喵了一声，黎汐又忍不住想笑。
    她闷笑轻轻呢喃了一句:
    “你又不是吃鱼。”
    两人相依相偎了一会儿，黎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和他有些过于亲密了。
    敛下了笑意，淡声说:
    “我要走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说完，就推开了他，钻进了水底。
    迟焱笑了笑: “好，晚安。”
    在水底的黎汐垂下眼帘，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
    晚安。
    一想到刚才迟焱说他吃醋了，黎汐内心抑制不住升起一股甜蜜。
    她摆动了一下尾巴，身形一闪，朝外海游去。
    *
    大西洋深处一座独立的岛屿。
    某地下实验室。
    华凌咬牙承受了身体的那股剧痛，等药效过去后，缓了好久，才有些虚弱从密闭的金属房间走了出来。
    刚打开门，等候的洛奇恭敬低着头:
    “少主……”
    话还没说完，华凌一脚就踹进他的腹部，把他踹倒跪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华凌居高临下俯视他，声音冰冷的如同地狱来的撒旦，
    “谁让你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