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揣起三瓶热呼呼的咖啡坐下,没两分钟,身侧的椅子发出坳响,有人坐下。
她恹恹侧头,对上金敏英欲言又止的脸。
这还是破冰活动结束那天之后,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距离这么近。
四目相对,甘甜看清她脸上遏制不住的尴尬,后知后觉地也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坦白说,她有一点生气,但并不是针对金敏英。
真正有问题的一定是那些男人。
事后回想起那天在天台上发生的事情,金敏英有第一时间出言制止,让那些不礼貌的男人们别笑。
可那些人又似乎是金敏英的朋友,她的呵斥和劝阻并不明晰,让身处漩涡、语言不通的甘甜没有理解自己的处境,稀里糊涂地被开黄腔,也没来得及反击。
所以甘甜心情很复杂。
一瓶橙汁被金敏英放到甘甜的手边。
她认识这个,售卖机里最贵的一瓶,她暗自吐槽过“金子也没这么贵”。
据说里头是鲜榨果汁,还加上什么对身体很好的各种补剂。
“没想到你买了咖啡……但还是觉得有必要给你。”
金敏英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角,攥得发白。她看向甘甜,目光闪烁,说话有些不自然地停顿。
“这几天看到你,想到那天的事情,犹豫很久,感觉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抱歉。抱歉在那些人对你说不礼貌的话时,没有开口维护你。”
她的声音发颤,“我自己意识到那些话很冒犯,但是——即便是我自己被说这样的话时,好像也没有勇气反抗,大声说你们不要说这种话,这是不对的行为。所以在看到你被冒犯的时候,也下意识地成为了旁观的加害者。我是个懦弱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飘忽,手摁在橘色的玻璃瓶身上,指尖压出血液不流通的青白。
“没事,不要紧,只是一句根本伤害不了我,反而显示出他们狭隘并且满脑子废料的垃圾话而已。”
金敏英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甘甜开口制止了她,她发自内心地露出对那些男人的不屑和讥讽,“不是你我的错。”
她把自己还揣在怀里沾着体温的咖啡塞进金敏英手里,“你很勇敢,没有你说的那么懦弱,不要这么说自己。”
金敏英握紧温热的咖啡,眼眶里的泪意渐渐褪下去。
她低声感叹:
“天呐,怪不得说学一门语言,学得最快的是脏话。你知道你刚刚骂他们的那几句发音有多标准、语速有多流利吗?”
甘甜:“……”
她凑近金敏英,“那你再多教我几句。”
她顿了顿,看了眼前面岑驰的圆润的后脑勺,“那种很死装的冰山男,要怎么骂?”
——
课后,班长起身,大声拍手,“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到活动教室开会哦。”
有人问:“是要举办什么活动吗?”
班长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金敏英在甘甜耳边给她解释:“每年新学期开的时候,各个学院都会轮番举办一些活动,类似校园祭之类的。可以进行爱心义卖、摆小吃摊、或者表演节目……总之最后所有的收益,都会用于捐赠给学校里家庭情况不是很好的新生。”
甘甜点头,“是这样啊,听起来很有意思。”
金敏英撇嘴,“只是听起来有意思罢了,实际上很累的。摆摊会摆到很晚,收益不好可能还会被高年级的前辈骂。总之就是——”
她叹口气,“很折腾新生的一件事情。”
听完金敏英的话,兴致盎然的甘甜彻底失去对这项活动的兴趣。
“不会这么夸张啦,是在网上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吐槽学生会的帖子吧?”
活动室里,韩语琴坐在甘甜身边,小声低语:“对收益没什么要求的,而且一般情况下都是大一的学生负责,大二大三配合啦。”
韩语琴安慰她:“不会强制要求的。”
话音未落,就有人说:“那就确定摆小吃摊和爱心义卖摊咯,两个班各负责一个摊位,你们自己分工。对了——甘甜跟岑驰一组,段迎潇和金敏英一组,到时候到大门口揽客,ok吗?”
不是说好不强制的吗?
甘甜幽幽地看向韩语琴,韩语琴默默地侧过头,心虚地不敢看她。
“揽客的学生不需要做其他工作了,但这两天要尽快确定好服装哦,”大三的学姐说,“大家都打扮的精神一点,吸引更多的人到我们摊位上。”
甘甜压低声音问韩语琴:“什么衣服呀?”
韩语琴同样小声:“看你们的喜好。”
“要不我和岑驰换吧。”
满室低低的讨论声中,段迎潇突然扬声说,“我和甘甜一组。”
不大的活动教室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段迎潇单手抄兜,嘴角勾起一点弧度,“别这样啦,只是我们比较熟悉一点,她汉东语不太好,我可以帮忙。”
他看向岑驰,眉压住眼,锐利的眼神不躲不避,“方便吗?”
岑驰斜靠在横七竖八的废旧桌椅边,依然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我都可以。”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对负责活动组织的学姐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有一个家教兼职。”
学姐挥手:“去吧去吧,换组这种事你们自行决定就好,不用报备啦。大家也都散了吧——”
岑驰脚步飞快,学姐话刚说完,他已经消失在转角。甘甜囫囵地跟金敏英和韩语琴打了个招呼,匆匆追出去。
好在还能看到人影。
她小跑追上去,忍不住问:“岑驰,你是讨厌我吗?”
岑驰脚步微顿,语气平缓,“没有。”
甘甜快步跟在他身后,不解:“那你为什么不想跟我一组呢?”
岑驰停下脚步,轻飘飘地把活动室里段迎潇的话复述一次,“你们比较熟悉一点。”
甘甜脑袋疼,“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都获得了人气奖的餐券,一起去吃了顿饭而已。按照时间来算,我跟你两节课加在一起待的时间,比跟他吃饭的时间的长。你也是中国人,语言的问题——”
“不用跟我解释。”
“嗯?”
岑驰转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甘甜:“跟他吃饭或是跟谁吃饭,都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不用跟我解释,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