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木田他们看似掏心掏肺,实则有所保留,难道中原中也会不知道?中也知道,阿蒂尔知道,说起来有点绕,但两名受助者同样知道他们知道。
有些事急不来,国木田等人不愿提,证明他们判断还没到病急乱投医的时候。对于希望建立临时同盟、解决武装侦探社危机的劳德一家,盟友有戒心,有脑子,情况甚至没坏成一滩烂泥无从下手,这不比初次见面脱口而出的“山盟海誓”强?
千万别着急忙慌戳破那层窗户纸,大家暂时都挺满意目前的进展。平行世界的原住民需要时间付诸信任,突破世界壁垒的穿越者需要时间多听多看,综合评估社员、猎犬的可信程度。
什么事也没有家人重要,阿蒂尔要跟魏尔伦去找保罗兰波,不打算为临时救助的家伙改变计划。阿尔格尔他们倒是想去别墅,成建制的警察军人搜索丛林,需要绕远路。不急,两个世界的横滨城市布局略有不同,鸭鸭背起小狗避开烈日兜兜转转确定大致路线,进城下乡溜达一圈观察舆论走势,晃悠到黄昏总算奔赴案发现场,还意外捉住了侦探社的孩子们。
亚历山大先生体内的封闭空间用于存放神明真身,隔绝能力之强,不为人的意志异能所动摇。敦和镜花全程没有机会跟国木田串通证词,劳德们耐心等待小朋友睡饱吃好,第二天慢慢引导二人提供信息寻求帮助。兽医、民俗研究生之前没进布偶不清楚,检事、间谍默默核对双方说辞,发现基本能够对上。
劳德检事彼时正远在飞往军用机场的路上,试试能否见上这个世界青花鱼一面——肯定会有些担心啦,自家幼驯染的同位体——他用耳机旁听情报交流会,阿蒂尔乐意代劳拉开布偶送侦探社成员团聚。
婆罗门鸡揣起翅膀给随后跟进来的白鸭挪位置,愉悦欣赏年轻社员猝不及防看见猎犬尖叫炸毛的美妙景象、啊啊,不可以动手哦?
末广铁肠面对无罪公民向来宽和,受到敌视压根不生气。虽然他略面瘫,旁人等闲看不出来,但是他听到鸡小姐推理出港口黑手党庇护侦探社剩余社员,另一只小白鸭吐槽案发别墅无人值守,感叹海量人员仍在拉网搜查直升机爆炸影响范围内的山林以后,立即强烈建议前往港黑,悄悄接与谢野小姐他们出来商议后续事宜,足以显见末广先生的仁厚正直。
国木田诧异地看了末广先生一眼,剑士连忙捂嘴拒绝解释。
他不可能告诉大家,横滨警方的职业道德不提也罢,唯有猎犬的同伴可以强压着警察搜林。条野不会放弃寻找自己和嫌犯国木田,但是他们现在身处异能空间,树林哪能平白变出人来呢?
末广失踪了一天多,无从探知猎犬小队的最新决议,他只知道一点,队长不可能看着武侦通缉犯躲在港黑逍遥自在什么都不做。即便不考虑公义,福地队长单是顾念与福泽社长的旧情也会希望找到侦探社员,检查他们这些当事人的记忆,以便还武装侦探社的清白。围捕行动多半就在这一两天,有立原里应外合,侦探社员跑不了的。
既然大伙推断出武侦人在哪里,还有点蠢蠢欲动,想去报个平安、交换交换情报,末广铁肠坐不住了。就一句话,就顺带提一嘴带人离开港黑,末广其余什么都没说哦?副队、条野找不到人憋了一肚子火,多半会严厉审讯被抓的社员,问把他与国木田藏去了何处。那二位的问话手段承受一套下来,滋味不好受呢,剑士先生终归不忍无辜者遭罪。
末广铁肠点到为止,国木田独步于是同样点到为止,自己没有追问,还制止了孩子们追问,只试探着恳请异能动物再出一次手。
眼镜青年用脸接炸弹受的伤太深,然而他实在没法安心留培养罐养伤。排斥是真的,先前无法完全信任猎犬、鸡鸭是真的,如今敦与镜花太过没有戒心,国木田必需盯着点以防小朋友被坑更是真的。武装侦探社的事牵连甚广,异能动物为什么要慷慨相助?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国木田作为侦探社现场唯一的大人,不能不多想。
很快啊,很快,众劳德便体贴用行动终结了他的内耗。
末广警官和武装侦探社三人组的品性通过考验,阿蒂尔打开彩画集,取出异能实验资料的复印件,亲切告知他们的帮助并非无偿(国木田略微松了口气),是要用侦探社接下委托来换的。
“乱步先生不会接受不感兴趣的委托。”
敦担忧提醒,镜花乖巧点头。
阿蒂尔温和回答:“他会的。”哼哼,他们原世界的乱步支了招哦?
鸡小姐利落转交厚厚一沓资料,调试好方便布偶内外通讯的长线仪器就施施然出去了。阿蒂尔跟魏尔伦要去大使馆给家里人扫尾,阿尔格尔想想不能让孤零零留在外面,背进来静静等待国木田同位体的答复。
狗狗认出小主人好友的味道——似乎不完全相同,怪捏,嗨呀,管他呢——毛团子颠颠跑去国木田先生脚下,扑腾卖萌要抱抱。小白鸭见国木田君不排斥便没管,转头殷勤建议末广警官一起看。
猎犬碍于官方机构的身份,不好对大国指手画脚。可是关键时刻能多一个助力,稍稍配合一下也是好的嘛。
末广铁肠却之不恭,老实接住操作台现场打印出来的温热文件。国木田惦记着末广先生的隐晦提醒,本想尽快读完委任资料给出回复,好交换晶子小姐他们的平安,但刚吃过“人质事件”的大亏,他不敢胡乱应下,擦擦眼镜,逐字逐句谨慎翻阅。
武侦人读到一半,最忙的竟然变成了。
小狗嗅到悲伤愤怒的气息,嘤嘤蹭软金毛好朋友僵硬的胳膊,汪汪舔掉白毛小先生手背上的水珠,呜呜按下黑毛小小姐炸开的长发。刺猬头大先生保持距离坐在对面的猫爬架上,够不着,捉急转了个圈圈,用眼神努力催促木呆呆的鸭鸭侄女过去瞧瞧。
好哦。
嫩黄脚蹼啪嗒作响,阿尔格尔听话走过去蹲在猎犬的军靴鞋面。他超有同理心的,不想看到资料里那堆放上网妥妥瞬间封杀的血腥照片,这次就不飞上腿安慰了哈。
无人理解小鸭子的细腻心思,这件重任最后是国木田、敦、镜花、末广以私人名义应下的。不是武装侦探社,无关猎犬,他们没有资格代表同伴接手牵扯美英法等多个强国的危险委托。哼,说是这么说啦,有些事情难办,稍有不慎就会身败名裂也该有人去办,去给那些没法为自己说话的人办出一个公道。这是国木田的理想,末广发誓施以严惩的罪恶,敦与镜花追求的善良光明。
足够啦。
阿尔格尔满意无比,瞧吸到人情绪稳定,拍拍翅膀打字拜托大家帮忙翻译家里频道传达的暗号,戴上耳机离开亚历山大先生的肚皮,飞去港黑总部监听高层会议,打探武侦众人去了哪里。结合所有人的智慧,阿尔紧赶慢赶,总算抢在森首领前面抓走与谢野小姐他们。
这时里面的人抓紧交流信息,外面的阿尔格尔给自己定位精准。侦探社面临的危机扑朔迷离极其复杂,他不太可能帮上忙。背包鸭鸭索性回到念念不忘昨天没游爽的大河中央,漂在桥墩投下的黑影里好不惬意,支起耳朵旁听耳机传来的实时讨论。
既然知晓人工超越者实验的存在,侦探社员哪怕仅仅是担忧批量生产的超越者会破坏世界稳定,就必定会接下劳德们的委托。这个倒是不忙,实验都进行那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何况要复刻阿尔格尔他们世界的操作,促使各国民众用选票逼迫政府禁止此类残忍人体实验,侦探社提供的确切证据不能少,还需要用文学启蒙,让人们意识到“别人也是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时候保罗、兰波携带的书籍就能派上大用场了。品读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佳作,感慨人类的爱恨情仇是相通的,这一点小小的顿悟,便足够给闭塞族群之间的交流通道垒上第一块砖石,实现从无到有的突破。
那会是相当漫长的过程,大伙理应优先处理火烧眉毛的难题:如何恢复武侦的清誉?
末广警官的亲身经历证明敌人对猎犬做了手脚,警察检察官是勘察案件的责任主体,多半也没能逃过意识修改这一招。破局线索有乱步先生消失前给出的提示“书”,以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啊这。
大家都没想到吗,还是想到了不肯说呢?
中岛敦咬咬牙,终究是做不到坐看武装侦探社蒙上不白之冤。诚如检事鸭鸭所说,他们的敌人,真正的恐怖组织天人五衰,不惜当街击杀警察、抢走小栗先生、绑架政府要员、动用修改记忆扭转认知的大杀器,脚步绝无可能停留在只是给侦探社扣上一顶黑锅!
“那个,我们还是想办法找找小栗先生吧?”敦怯生生开口打破死寂,骤然沐浴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少年攥紧衣角,连忙磕磕巴巴解释,“看小栗先生可不可以取消‘完全犯罪’的异能,还原天人五衰绑架杀人的罪证,要不就问问他天人五衰的下一步计划……全都不行的话,遮掩我们的行踪,我们不必躲在布偶里面,出去找乱步先生也挺好……我是这么想的……”
宫泽贤治从惨烈人体实验的资料中缓过神来,晃晃脚惊喜道:“很棒的想法呀,敦!”
“是啊!扭转办案人员的想法没关系,摆出实打实的证据,他们按照既定的刑侦流程思考,不就自然能够认清我们没有犯罪的事实吗?”谷崎润一郎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一把揽住新人的肩膀不吝夸赞,这样一来解除通缉令,他的妹妹能安心不少吧?
国木田气血不足,脑袋隐隐发晕,却坚持鼓励敦说下去。听他的语气,像是已经想到法子找小栗虫太郎了。
敦张张嘴,重重闭上眼睛:“曼哈赛特安全公司,借用菲兹杰拉德先生的神之眼。”
“没问题吗,那个男人是我们曾经的敌人?”镜花迟疑握住妈妈留下的手机,“说不定会出卖我们。”
与谢野晶子轻叹:“天人五衰一定会妥善藏匿小栗先生,我们没法离开布偶,神之眼系统确实是仅剩的希望,必须一试。”
医生抱起手臂,深感天道不公。她的异能“请君勿死”救不了破碎的心灵,因为幻觉亲手残杀挚爱骨肉的横滨市民至今还在精神病院浑浑噩噩,下令挟持精神系异能者q大肆制造骚乱的罪魁祸首菲兹杰拉德,简简单单破产流浪一个月就东山再起,手握天眼系统,再度成为横滨各方势力忌惮阿谀的对象。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世上就是这样的道理。
与谢野小姐抿唇强调:“之前的‘共噬’事件都能找他合作,没道理这次不去试试,全当为了侦探社。”
中原中也轻松接收末广替阿尔转达的信息,飞来堤坝下面本能给兄弟理理狂风吹乱的脑袋毛,沉稳可靠敲打蓝牙耳机:“那我俩就去试试。”
诶?我俩?无论是哪个世界的菲兹杰拉德,我都不认识耶?
阿尔格尔伸长脖子露出疑惑的眼神,确定中也看到了,安心扭头忙活他的礼尚往来,梳理羽毛爽哦~
不许爽!
中原中也后仰脖子,强行躺上自己的背,横在阿尔面前含恨打断整理羽毛的欢乐时光,痛心疾首挤眉弄眼。
阿尔:?
中也:o>o
阿尔:!!!
检事鸭鸭试图用长着扁嘴巴的毛茸茸脑袋表达什么不重要,背包鸭鸭感觉自己悟了,他悟了!相信鸭子(划掉)劳德兄弟的羁绊好吧,不必为难,不必痛苦,世界之大,超越者能办成的事不多,但也绝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