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自由了。
再也不用看人脸色，被人压迫，处处遭人掣肘了。
她是自由了，可大黑和阮阮却是一个劲地替她抱不平……
我们回去的时候，听月卿说，大黑和阮阮已经连续骂了佛祖两天一夜了。
佛寺里香客的供香都被他俩给骂断了。
辱骂佛祖，本也是大罪一桩，合该遭雷劈。
但他们一个是鳞宸宫的仙官，后台是龙祖，一个是重澜宫的使女，后台是曾经的九灵娘娘，身份都过于特殊，佛家一个都不敢动，遂也只能憋着一口气时不时响几个闷雷意思意思了。
我也委实没想到，原来在我和上清往乡下躲清闲，过二人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日子也过得这样多姿多彩，刺激有趣。
回来的第二天，那罗就喊我去和大病初愈的那叔那婶子一起吃顿饭。
定的是五星级大酒店，能容得下四五十人同时就餐的大圆桌子上，能是只坐了我们几个人。
那罗近来有点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做菩萨了，她在人间还有正经工作，高昂的薪水报酬，加上近期她的古偶剧拍摄得挺顺利，公司又给她介绍了几部广告代言，日入百万的她突然也过上了暴发户的生活，就我们五个人吃饭，她愣是点了五十个菜！
以至于我还没尝到每道菜具体都是什么味儿呢，一道菜只吃了一口，就饱了……
我还想吃、鲍鱼、大闸蟹、扇贝……
可肚子它已经不允许了！
“碧落姐，尝尝这虾。”
那石看出了我的为难，细心地挑了只凤尾虾送进我碗里，扬了扬自己的一双手，“我戴手套了哦，虾仁我剥干净了，碧落姐你饭量小，这么多菜，肯定没吃几口就饱了，再吃点小的东西吧，这个虾味道不错，个头也不大，一口一个，能尝到味还不占肚子，可以吃点，我等会儿再给你卸点蟹黄尝尝。饮料就别喝了，占肚子。”
他说着，还体贴地帮我拿走了手边的果汁，“我姐说，这里的菜最便宜的也五千块钱一道，菜品新鲜，都是他们自家的蔬菜基地供应的，海鲜也是他们包了一片海，自己养的，后厨做菜的厨师都是国家顶级大厨。
做出来的菜，都是很多老百姓一辈子都吃不上一口，做梦都想象不出来滋味的顶尖美味！这种好饭局，还喝什么饮料，我给你挑名贵的菜吃！
好不容易才等到我姐这只铁公鸡肯拔毛一次，碧落姐你得多吃点，吃赚到才行！”
吃赚到？
我没忍住的噗嗤笑出声，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用姐姐的口吻无奈和他说：“小石头你可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他这就纯属瞎操心！他以为他姐姐我在外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他的碧落姐你，过的却是贫穷拮据，指头缝里挤钱的日子。”那罗没好气地拿着筷子念叨。
那石闷咳了声，红着脸狡辩：“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姐姐你现在都快成为家喻户晓的女大明星了，你手里肯定是不差钱，想要什么有什么，就像今天这一桌子菜，姐姐你拿着菜单点的时候，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碧落姐和你不一样，她兢兢业业的工作，干的又不是什么来钱快的生意，她还年轻，才刚毕业踏入社会，在外打拼肯定不容易，铁定是不能和姐姐你相比的……
现在姐姐你发达了，我们都沾到了你的光，有这开眼界的机会，我只是希望碧落姐她能不用那么矜持，有机会尝试的时候，就多尝尝……反正都是自己人！”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姐姐有钱消费得起这一桌子菜，你碧落姐没你姐姐有钱，现在有机会吃到五星级大酒店的饭菜了，最好多吃点，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呗，以你碧落姐的经济财力，平时肯定是负担不了这些奢侈的消费。”
那罗兴致勃勃的直言不讳揭穿他。
他一张稚嫩年轻的俊脸更红了，目光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心虚的企图向我解释：“我、我没有看不起碧落姐的意思，碧落姐，你千万别乱想……我只是心疼碧落姐而已。”
他这手足无措，红着脸支吾解释的模样瞬间逗笑了对面坐着的那叔那婶子。
“哈哈，这孩子！平日里可沉稳老成了！今天竟然被你们这两个姐姐给逗得结巴了！”
“就是，这孩子啊，以前我和他爸还总担心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石头以前在家里就常常念叨着落落，我看啊，落落才像是石头的亲姐姐！”
那罗摇头啧啧两声：“得，养了个小白眼狼！”想了想，又凑过来调侃道：“小白眼狼你该不会是喜欢你碧落姐姐吧！我瞧你待她，比跟我亲！”
那石手上一颤，撬螃蟹的工具都吓掉了，“哪、哪有！”
“哪有？刚才不就有么！”
那罗放下筷子拿起红酒绕过去给二老倒上，叹口气，心累地揭穿事实：“你碧落姐哪里不容易了，她在外打拼干的生意，的确，与我相比，不算赚钱……可要比你想象中的收费高的多！
遗物寄存，一年的收入少则几百万，多则好几千万！”
“几千万？”那石呛了下。
那罗点点头：“要是再加上有人请她看事处理遗物的费用，你碧落姐一年的收入都能赶上学校门口卖炸串的大叔一辈子的收入了！
之所以你瞧不出来你碧落姐是个小富婆，全然是因为人家低调啊！别说这五星级大酒店的几十个菜了，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你碧落姐想吃，就没有她吃不着的！
你啊，还当人家是当年杨柳村的那个穿补丁棉袄的小土妞呢！”
那石彻底被震惊了，不可思议地望向我，吓到结巴：“碧、碧落姐……我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笑吟吟地点头：“对啊，可能是这几年运气变好了吧！的确赚了不少钱。”
那石有些懵：“我以前听姐姐说起，你在省城做遗物寄存的生意……那种脏东西，我还担心碧落姐你会不会委屈到自己……没想到碧落姐你已经独自打出一片天了……这些年来，辛苦你了，碧落姐。”
“啧啧啧。”那罗边给那叔那婶子倒酒，边摇头说风凉话，“还辛苦你了，碧落姐。你姐姐我在外辛苦打拼的时间可比你碧落姐久，我怎么从没听你和我说一句辛苦了呢！你啊，小小年纪就学得偏心，这样不好！”
那石哽了哽，意图狡辩：“我没有偏心……碧落姐本来就比你辛苦。你我都有爸妈的疼爱，碧落姐……不仅没有爸妈在身后鼓励，还摊上了那么一双不讲良心的监护人……
我至今还记得，当初碧落姐上省城上大学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服，连个像样的书包都没有……
后来还是姐姐你把自己的新书包给了碧落姐，碧落姐手里连个手机都没有，连去省城的车费，都是找姐姐你借的……
姐你上大学的时候，每个月生活费爸妈都会准时打到你的卡里，而碧落姐姐……
她舅舅舅妈那德行，是肯定不会拿钱供养她上大学的，姐你当初自己不也说，碧落姐刚上大学那几个月，一天只敢吃一顿饭。
上完课还要同时干三份兼职，风雨无阻，常年无休，十分可怜……”
提起我当年的窘迫处境……现在想想，确实有点难以启齿……自己都觉得自己凄惨。
何止干三份兼职可怜。
干兼职的同时还要被迫取悦各种客人，还要忍受那些富家女的羞辱污蔑……甚至是追求者的pua打压，这才是真的可怜。
刚上大学那会子，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差些坚持不下去了……但好在我的生命力顽强，我虽然脑子心脏都不太好使，可我贵在……脸皮厚、有自信！
我相信我能撑过来，我相信未来的一切都会变好，我相信我自己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活的精彩自在！
而现实，也的确是朝着我认定的方向慢慢发展了……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冲他笑笑：“谁的一辈子，还没有个黑历史呢。”
“就是！以前那个命运悲催，活的辛苦的落落已经死去了，现在活着的，是个全新的碧落！”那罗倒完酒又坐了回来，举杯敬那叔那婶子：“不仅仅是碧落，爸，妈，那石，从今天开始，我们也重活一次！将生活，重新来过！”
“重新来过！”大家举杯，共饮了这口新生酒。
“对了，小石头都已经在省城耽搁这么久了，他的课业，回去会不会跟不上？”我轻声问那罗。
那罗整理了一下裙摆，“这个没关系，我已经给他聘请了一位经验比较丰富的老教师单独帮他补习落下的功课了。
落落，经过上次那件事，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天大地大，陪在家人身边才最大！我爸妈都不年轻了，我不打算让他们再回老家了，公司拨的那栋小别墅，我想让爸妈一直住下去。
那地方位置不算偏僻，旁边医院商场和学校应有尽有，日常生活简直要多方便有多方便，而且治安也不错，我们公司好多同事的父母都在那一片住着，安全有保障。
爸妈在这里，我偶尔闲下来，还能回去看望他们，也方便我照顾他们。
那石，我也准备给他转学，小别墅的西边就是大学的附属高中，那个高中还挺有名，那石进去以后努力一把，说不准还能保送那个重点大学。
这样，家人都在身边，我才放心……送他们回去，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我这辈子，后悔都来不及……我会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这个决定，我很赞同，觉得非常不错！
老人家年纪大了，农村终归不如省城方便，我看那叔那婶子也挺适应这边的生活的，现在有条件了，完全可以一家人团团圆圆，也免得你和那叔那婶子，总是互相担心对方。
节假日想回去也方便，工作日的话，怕人打扰，你可以一直住在我家里！反正我和他们也都习惯了有你的生活，你要是突然搬出去了，我们会很不适应的。”
“落落……”那罗感激地抱住我，“谢谢你。”
我抚了抚她的背，“但是老规矩，你得交水电暖气空调费！”
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拍了下我的肩头嗔怪：“知道了，小气鬼！”
旁边的那石看我们抱在一起，眼角有点红：“我们？碧落姐家里，还有别人吗？”
那罗放开我，逗他：“嗯，有鬼！”
那石：“……你越来越没有当姐姐的样子了！”
那罗一撩头发挑眉道：“这句话，打你五岁的时候，我就天天听，习惯了。”
呼了口气，她恢复正经，活动了一下手部关节，挑明说：“算了不逗你了，她家肯定不止她一个人啊！也不能说是别人……嗯，她老公啊，还有她捡来的一个小朋友！落落结婚了，去年就结了，你们都还不知道吧！”
那石脊背一僵，怔了住。
……
那罗把我已经结婚的事实抖出来以后，那叔那婶子虽然震惊，但反应也都还在我的意料之中。
可那石……却让我捉摸不透了。
他听见我结婚了，老公还很优秀……好像并不怎么开心，甚至还有些失落。
之后的谈话间，他一直都魂不守舍的，直到散席，那罗的助理开车送那叔那婶子和那石回去，他上了车，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坐在车内打开车窗，眼里意味不明，依依不舍地冲我摆手道别：
“碧落姐，早点回家……有空常来玩。”
我报以一笑，“一定！”
送走那石他们，我和那罗才步行沿着郊区的人行道缓缓往回走。
而那罗，也在我提出那石好像不太高兴的疑虑后，扭头深深瞧了我一眼，无奈的开口给我解惑：“傻姑娘，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这装糊涂？你瞧不出来，我那个傻弟弟喜欢你吗？”
我皱皱眉头，暂时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我知道啊！你弟打小就很喜欢我，喜欢我超过喜欢你这个亲姐姐！谁让你以前太凶来着，你弟其实胆挺小，吃软不吃硬。”
她摇摇头，“没救了。哎，我的意思是、石头对你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和你处对象的那种喜欢！”
我陡然一呛，震惊的瞪大双眼，不可思议：“你、你胡说些什么呢？你弟，喜欢我想和我处对象？你正经点好不好！你弟就是我弟，我们之间相差四五岁呢！”
“四五岁又怎么样？人家相差十几岁的还在一起修成正果了呢，咋地，你歧视姐弟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就是……”
那罗接过我的话：“就是万万想不到你竟然会被好友的弟弟给惦记上对吧？而且，还是相差了四五岁的弟弟……
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每每怀疑他喜欢你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思想肮脏，都会努力说服自己，他对你可能就是单纯的姐弟之情，亲人的感觉。
可随着他渐渐长大，我发现他对你的沉迷暗恋更明显了，比如他每次和我通电话，都会明的暗的问你近况，我每次和他抱怨你生活的不如意，电话那头的他都会沉默很久。
以前天南地北相隔两方，我以为，他顺道关心你一下，也是出于幼年的情义。但这次爸妈和他来省城，他见到了你，对你的喜欢就暴露的更加明显了。
你或许没有留意到，他和你说话时，总是不敢看你的眼睛，你俩面对面相处久了，他还会脸红。他一直都在试图靠近你，他望着你的眼神，特别沉迷。
就连我爸妈都能看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你说这孩子，现在又恰好处在春心萌动的时期，他小时候就喜欢你，现在一见到你，很自然而然就倾慕之情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长此以往，有害他身心健康呀！
实不相瞒，昨天我爸妈还在背地里偷偷商量着，要不然收了你做他们的儿媳妇，但又怕委屈你，毕竟石头现在还小，还没上大学，他们甚至都商量好了，等石头大学毕业，你要是还单着，他们就向你提亲，让你做我们家人。
我今天是故意把你有老公的事情抖出来的，要是再晚一步，他们真就要提前把这件事敲定了！
你说，你家那位龙祖大人心眼比芝麻还小，要是让他晓得我一家都在打你的主意，我弟弟还想和他抢老婆，他不得一把火将我爸妈再弄死一次，把我那个蠢弟弟千刀万剐了……
反正这事，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痛一时，总好过被剐！”
我觉得三观有点炸裂：“可我是他姐姐啊！我是你的闺蜜，我从来只把他当做弟弟看待……”
“你把他当弟弟，他把你当人生的光！这孩子什么来历底细你能不知道吗？他内心敏感，打小就谨小慎微，防备心强，特别缺爱。他不喜欢我这种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女生，他就喜欢你这款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
“他可以喜欢我这款的姐姐，但是不能喜欢我这款的女朋友……再说，我选男朋友的标准，和他一毛也不一样！我对他可没多少兴趣心思，我只是觉得他单纯善良，想把他当弟弟养……没想到，我把他当弟弟，他竟然对我有贼心。”
“你这样温柔可爱的姑娘，男孩子对你有贼心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姐弟恋不就是时下潮流么？现在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男人与女人只要对上眼了，谁在乎他俩之间到底相差多少岁！
只要双方乐意，就算十八岁的大姑娘配八十岁的白发老头、十九岁的大小伙配九十岁的老富婆，都完全没问题！”
我瞧着那罗那一脸的莫不在意，无奈嫌弃：“那好歹是你弟弟，你对他多上点心成不成？”
那罗摊手：“我上心了啊，关键我也不能阻止他对你动心……哎，老实说，要不是你有老公了，你老公还是龙祖大人，我还真就挺乐意让你做我弟媳妇的……
不对！我明明可以自己拥有你，干嘛要让你做我的弟媳妇……干脆做媳妇，不是更好？！”
“做媳妇？”我惊讶不已，立马离她远点，“我警告你啊，你要是敢对我动歪心……我家上清一定会徒手劈了你！”
想了想，我又好奇问：“书上说……菩萨，都是男身女相。”
那罗挥挥手：“也有女菩萨，不多而已。”
我接着试探问：“听说紧那罗菩萨，不止一位……有男有女？”
那罗抿抿唇：“紧那罗一开始就是专属于我的名字，可后来他们把在我手底干活的小弟们全都称作紧那罗了。
就像你上辈子的哥哥一样，魔最早，也是祖神给你兄长赐的名，但随着同他一样的生物数量增长的越来越多了，魔这个名字就成了他们整个族的统称了。
紧那罗菩萨，也是一个道理。的确有男有女，男的是妖魔升上去的，女的是凡间的歌女舞女升上去的，我的全名是大树紧那罗王菩萨。
嗯，以前是这个名字，现在被逐出佛界了……也许，得改个名！
对了，我其实一早就想改名了，什么大树紧那罗王……听着像棵树！
你帮我想想呗，我想改个响亮牛皮点的法号，最好别人一听见我的名字，就会闻风丧胆，瑟瑟发抖——”
“响亮的法号……”我琢磨道：“这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合适的……对了，紧那罗菩萨有男有女，那紧那罗王……是男是女？”
那罗怔住，犹豫了半晌，表情坚定的和我说：“我们菩萨，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我脸黑：“说实话！”
那罗咕咚咽了口口水，心虚道：“那个、那个，我是……男身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