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敲了敲盥洗室的门,“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秦掌珠漱了漱口,闷声回应了一声。
却是虚软的瘫坐在地上。
刚吃进肚子里的药吐了个干净,她只能再下楼熬制一碗汤药。
再上楼时,陈宇还没走,坐在床前,正在给秦芍墨剪指甲。
秦掌珠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听到陈宇说,“小姐,能再帮我母亲配副药吗?之前配的药,已经吃完了,身体也好大半,再吃几服药巩固一下。”
“好,等会儿你走时,我写个药方给你,或者,你可以让伯母直接去中医堂,我给她再把把脉。”
“那太好了,谢谢小姐。”
陈宇高兴道。
陈宇走后,秦掌珠去浴室泡了一个药浴。
出来时,手机响了。
是宋厉霂。
她想都没想,直接摁了挂断键。
可没曾想,没过多久,佣人上来敲门,说是宋厉霂来了。
秦掌珠吓得脸色白了白。
特意去周漾和孩子们的房间,确定他们都睡了以后,便匆匆下了楼。
秦政业在宋厉霂依旧一如既往的卑躬屈膝。
又是笑脸相迎,又是端茶倒水,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宋少,您怎么来了?”
秦政业站在坐在沙发上的宋厉霂旁边,仆人般的姿态,小心翼翼的询问。
“掌珠不在?”
宋厉霂反问,道明来意。
秦政业脸上浮现一抹谄媚的喜色,“在,在楼上卧室。”
话音刚落,秦掌珠从楼梯上走下来。
一身素白长款睡裙,裙摆及踝,露出一双漂亮白皙的玉足。
微湿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脸色盈润白皙,纯欲气息很浓。
宋厉霂起身,走过去几步,秦掌珠已经翩然走到客厅。
“怎么不穿鞋?”
男人幽冷的视线落在那双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小脚,责问道。
秦掌珠这才垂头一看,刚才有点慌,居然忘记穿拖鞋了。
再抬眼时,宋厉霂已经走到玄关处,弯腰从鞋柜里重新拿了一双拖鞋,折返回来摆在她面前的地砖上。
见她傻愣着,没动。
他伸手,握住一只瘦弱白皙的小脚,放进棉质拖鞋里。
秦掌珠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小手。
另一只搁在地砖上的脚,立马塞进余下的那只拖鞋里。
“你来做什么?”秦掌珠咬着嘴唇,脸颊烫烫的问。
语气里伴着淡淡嗔意。
宋厉霂站直身体,双手抄袋的站姿,更显身型笔挺,她看不到他眼底深处的内容。
“为什么挂我电话?”
他语气沉沉的问。
就像一个闹了情绪的孩子,幼稚的让人生气又无奈。
秦掌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大半夜,你跑过来找我,就是问这个的?”
“嗯。”
“……”
秦政业站在一旁也尴尬了。
却也把宋厉霂的心思瞧明白了。
同为男人,还是已经离过婚的男人,半夜不睡觉找前妻……就为了这么一件芝麻绿豆点的小事?
简直是深陷爱情中男人才会干的幼稚到无语的事情!
很明显,宋少这是要吃回头草啊!
秦政业心中一喜。
更觉自豪。
想不到,他这个女儿不仅让席城一见倾心,还让前夫念念不忘!
乖乖!
果然,跟着这个女儿,简直对极了!
眼瞧着两人气氛冰冷,他站在两人中间,打圆场。
“珠儿,即便你和宋少解除了婚姻关系圈,也是亲人,你们之间若是有什么隔阂,说开了就好,别动不动的就犯倔脾气。”
秦政业明里暗里的帮衬宋厉霂说话,很让秦掌珠无语。
“抱歉,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忍着好脾气,说。
想快点把他哄走。
“你没事就好。”
他淡淡道。
“我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我以为……”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下,又道,“我走了,你休息吧。”
秦掌珠没懂他究竟要说什么,刚要问时,他已经转身走了。
秦政业推她,“快去送送宋少。”
“我不去。”
“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宋少大半夜找你,定然是关心你呀!”
秦政业说完,抬步就要追上去,被她拦住。
“算了,我去送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别墅外的车前。
秦掌珠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宋厉霂从裤袋掏出一支烟,刚要弹出一支,秦掌珠伸手一挡,“我不喜欢烟味。”
“以前在你面前抽烟,也没见你不喜欢。”
“最近闻不得烟味。”
宋厉霂忽然眼眸深深地凝着她,说,“奶奶说,你今天吐了。”
“怎么,你以为我怀孕了不成?”
她故作玩笑的说。
他却眉眼严肃,“掌珠,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她呵呵一笑,如花般娇妍,问道,“宋厉霂,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怀了你的孩子呢?”
语落瞬间,肩上袭来一阵钝痛。
他用力的攥住她削薄的肩,故意让疼痛。
“别再开这种玩笑!”
这次,他是警告的语气。
“如果呢?”
她执着的问。
“我不会要。”
他冷漠无情的一句话,彻底扼杀了她心底残存的一丝希望。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了,你不喜欢小孩呢。”
秦掌珠清脆的笑出声,眼眸微微潮湿起来。
好在夜色茫茫,路灯昏暗,他看不到她眼底氤氲着的水雾,只听到女孩风轻云淡的又说,“抱歉,开了这么个无聊的玩笑。”
忽然,他上前,拥住她的肩,轻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
“我是说昨晚。”
“……”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双手抵在他胸口,后退了两步。
“你来,就是为了确定我有没有因为昨夜的事情生你的气?”
他嗯了一声,“晚上回到老宅,奶奶说你走了,我以为你生气了。”
“都是成年人,失误罢了。”
她说的轻松散漫。
宋厉霂却绷紧了脸,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问,“掌珠,如果我的病有一天可以治愈,你愿意再次回到我身边吗?”
秦掌珠瞳孔微微睁大,旋即,又黯淡下去。
她低着头,语态认真严肃的说,“宋先生,我也不喜欢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她抬眸,探究的眼神望着他,问。
“我后悔离婚了……”
“……”
有那么一瞬间,秦掌珠脑袋几乎都是空白的。
他说,后悔离婚了?
这代表什么?
秦掌珠楞楞的看着他,“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一朝分开,有些不习惯,很正常,但是,你说后悔离婚是什么意思?”
“舍不得你。”
他深情款款的说。
秦掌珠迷惑了,“宋厉霂,你抽什么疯?”
说完,她重重的在他干净锃亮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秦掌珠,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我做到哪个地步?”
许是太疼,他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
秦掌珠却仓惶的跑了。
她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往他说的那个意思上去深想。
以前就是想的太多,可最后每一次的失望都将她推入无底深渊。
她抱着脑袋,摇了摇头,试图把他说的那些话通通甩出去。
“珠儿,你怎么了?”
秦政业站在身后,忽然开口问道。
秦掌珠扁了扁嘴,”没什么。”
“宋少和你说什么了?”秦政业一脸笑意的问,“宋少对你,是不是……”
“他什么心思,我不管,但是,您想一脚踏两船的心思,我是知道。”
她内涵他一边钓着席城,一边又想着从宋厉霂那里讨好处。
秦政业被拆穿心思,没有半分尴尬,反倒笑呵呵的,“我女儿就是抢手。”
秦掌珠拧了拧眉,没搭理他,去了楼上。
一夜失眠,第二天的后果就是脸色很不好。
孕吐更严重了。
只在中医堂待了半日,便受不住中医堂浓郁药草味。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霍青问。
秦掌珠向来跟霍青坦诚布公,直接把怀孕一事告诉了他。
霍青一听,很是心疼她,“老大,为了救想想念念,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但是,rt新药我们已经研发了一半,你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走这一步棋吧?”
秦掌珠心虚的脸红,“这孩子来的意外,我也没准备。”
霍青一听便明白了。
指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老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秦掌珠叹道,“这事仅限于你知道,千万别告诉我师哥,他现在好不容易接到新戏平稳下来,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情分心。”
“我敢说吗?顾先生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虽然是意外,但是对想想念念来说,可是救命的唯一办法,毕竟,我不敢保证rt新药能不能研发成功。”
“是这个理。”
霍青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以后你还是别来试验室了,你只需把每次要试验的数据写下来,我帮你实践操作,毕竟试验室里都是药物试剂,碰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那就辛苦你了。”
“谁让我就这命呗!”
接下来一周,宋厉霂再没找过她。
难得清净,她只在中医堂坐诊。
孕吐愈加严重。
她只得靠中药调理。
下红之症也缓了不少。
胎像渐稳。
秦政业催她请席城吃饭一事,也不得不进行了。
秦政业直接把席城约在饭店,便不再露面了。
秦掌珠进退两难,只得赴约。
“秦小姐,有段时间没见了。”
席城把一杯清茶递到她面前,说。
秦掌珠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是啊,有点忙。”
“前些日子外出公干,给你带回来一个礼物。”
席城从口袋掏出一个天鹅绒珠宝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打开看看,看喜欢吗?”
秦掌珠扫了一眼昂贵的首饰盒子,直接婉拒,“多谢席先生挂念,但是,礼物就不必了。”
“见外了,你还是打开看看吧。”
“不必了。”秦掌珠伸手,把首饰盒推回了他面前。
“唉,还真是个倔脾气。”
席城笑了一下,拿起首饰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
“喜欢吗?”
秦掌珠只看了一眼,一把接过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串手工编织的红绳。
红绳上系着两只金色小铃铛。
圈口很小,像是小孩戴的款式。
“您怎么会有这串手绳?您去了凤溪镇?”
秦掌珠眼眶湿润的问。
“是的,我去那边办事,在凤溪镇住了几天,那边多雨,我腿疾发作,当地镇长请来凤溪镇颇有威望的老中医诊治,一来二去,这才得知你就是温先生的外孙女。”
“是我姥爷?”
“是的,我还在温家看到了你的相册。”
秦掌珠把手链捧在胸口,心酸到泪目,“所以,这串手链,是我姥爷让你转交给我的?”
“正是他老人家让我转交给你的。”
席城说完,问道,“你是不是许久没有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温老先生心里一直牵挂着你,每次跟我讲起你小时候的趣事时,都眉开眼笑的,看得出来,他很疼爱你这个外孙女。”
“真的吗?”秦掌珠不敢置信的问,“他老人家极少笑的。”
“怎么会,温老先生和蔼可亲,也很热心。”
“……”
秦掌珠默默地垂下头。
印象中,姥爷确实很少笑。
不,严格意义上说,对她,很少笑。
从小,她生在凤溪镇,被温家各种家规束缚。
姥爷见她有学医天赋,恨不得日日讲她锁在中药房里,阅遍古籍医术,尝遍千种药草。
姥姥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温婉贤淑,又处处把她往标准的大家闺秀培养。
从小,双重培养模式,让她童年里除了药草,就是各种规矩。
所以,性子逐渐地叛逆。
惹了不少祸事。
姥爷对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惩罚她跪祠堂。
后来,她更是极少见到姥爷笑。
记得那年她被秦政业接到帝京时,他也不曾露出过半分不舍。
只谆谆训导她,“丫头,去了大城市,要学会收敛本性,要不然会吃亏的。”
这句话,她记了很久。
也是这句话,她在秦家恪守成规,装作温柔的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