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凰出了府。
她要去做一件事。
杀人。
她是医仙,但也是魔医。
医仙救人,魔医杀人。
一手主救,一手主杀。
她要杀的人,便是忠勇侯侄儿宫庄。
她已派人查明那日便是他偶见“无双破”爆发而神智失守、离群爆发后陷入虚弱状态的南墨渊,对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当即就动了杀心。
不说南墨渊现在是她郡马,已经被她纳入的羽翼之下。
便是以她嫉恶如仇的个性,都不会让这种人渣活着。
宫庄此人,淫|辱少年,手段令人发指,被辱者常常不甘受辱自戕。
便是有那忍辱负重的,身心也会留下不可挽回的创伤。
前世这时他已惨死,破碎的尸体被野狗吞食,他所做的恶事才爆发出来,桩桩件件,骇人听闻。
她偶然听说,便恨不得将此人手刃。
今生不知何故,那位义士并未动手。
也好,正全了她的心思。
夏如凰穿了夜行衣,身体轻盈如风。
几个提纵之后,轻轻上了屋梁。
这具身体虽然尚未修炼,但由于天赐很好,身体素质异于常人,用父亲的话说,她是天生的武道之体。
她前世这时对打打杀杀没兴趣,更不想碰那些冷冰冰的兵器。
但家破人亡之后,她心中冷硬,反而拾起兵器苦练三伏六九。
千年时光,这些招式动作已经刻入灵魂,成为本能。
如今说她是一名武道宗师也说得过去。
跟随在后的南墨渊见到夏如凰的动作整个惊叹了。
太出乎意料了,郡主竟然还有这种能耐!
他本怕郡主遇到危险,现在看来,这王城除了逗留此处的水千幻、白云观观主,恐怕没几人能伤得了她。
就算习得墨剑图的夏圣林也绝不是她对手。
除非那些积年妖魔……
那也没关系,他会出手。
“郡主,还有多少惊喜是我所不知的?”
他越来越期待。
目光顺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怔住了,脸色难看。
仪柳馆。
里面俊男敷粉,身姿如柳,身穿薄透的衣服,穿梭于男客女客之中,声音较女子还娇嗲……
南墨渊脸色铁青,
郡主,郡主竟然半夜不睡来看这个?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他真恨不得立刻去捂住郡主的眼睛,塞住郡主的耳朵!
她,她真喜欢看,他又不是不给她看,何必来看这些?
他们又没他好看,身材也没他好,声音更没他的好听!
正郁闷难当时,那仪柳院里出来一行人。
为首者,便是化作灰他也认识。
宫庄!
那日他身体最虚弱,意志最淡泊时遇着此人,他差人围堵于他,
若非他爬千秋别院遇着郡主,实在心中高兴,他早就把他碎尸万段,任由野狗吞噬。
后虎卫段来请示是否虐杀宫庄,他予以否决。
否决的原因,就是想看郡主怎么处理此事。
镇国王在朝堂独木难支,忠勇侯又向来同王爷政见相左,
尤其是平藩之事上,忠勇侯立主抚藩。
镇国王多次派人送礼,登门说服,忠勇侯态度暧昧不明,以镇国王府的立场,定然不会在此时同忠勇侯交恶。
他不欲郡主为难,便是她口头表示一番,也足以安抚他,让宫庄多活一段时日。
直至夏国彻底变天时。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
南墨渊心头狂喜。
是他所想的那样么,即便,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只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万分。
仪柳馆前,宫庄衣衫不整地搂着一名美貌小倌上下其手。
他身边的人具是一路货色,调笑着:
“宫少爷,还得是您出手大气,一百两黄金下去,这卖艺不卖身的小倌也得为您折腰!”
宫庄满意地摸了那小倌两把,
“这小倌确实不错,不过比起我前两日千秋山下所见的,可是差远了!”
周围人来了兴趣,
“什么人比红倌生得还绝?”
宫庄啧啧道:
“倒也不是长得绝,我还没来得及看着他的长相,只那身段,那气质——不用看脸,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绝品,可惜啊,可惜,让他跑了!”
立刻有人好奇接话:
“什么人竟然还能逃得出宫少爷之手,您没去把他抓回来?!”
宫庄怒道:
“抓什么抓,他逃到郡主的千秋别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抓!”
“可惜我又去守了两天,实在没把他给守出来,唉,遗憾呐!”
有人想起这两日王城盛传之事,便不怀好意地笑道:
“郡主从千秋山领回一位白身郡马,昨日还去庆华街为他一掷千金呢,可是宠爱得很!莫非就是这位?”
“那位郡马我远远打眼一看,的确气度不凡,哪怕戴着面具,也迷人得紧!”
“郡主眼光不俗啊,以前迷恋的陆公子就是人中龙凤,可也未曾如此,可见此人比陆公子容貌更佳!”
宫庄闻言猛地抬头,把小倌推至一边。
“什么,郡主领回一位白身郡马?!”
时间、地点都对得上,莫非那位爬进别院,竟入了郡主的眼?
这可就难办了!
“宫少爷有所不知,您在千秋山这两日,郡主带着这位郡马出席了林国公府的赏雨宴,又去庆华解订购了四百多件华服,购置了车载不动的金银器具,这事可是在王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呢!”
宫庄就像是心爱之物被人抢夺了,满脸的不甘、可惜。
太可惜了!
连郡主都为之心动的尤物,不知有多么可心!
这时,有人觑着眼睛凑过去:
“宫少爷并非没有机会,想那位郡马不过白身,郡主千娇万贵的尊贵之躯,怎可真的嫁予他,不过是郡主胡闹罢了。待王爷回来,这名郡马怕是马上就会成为‘下堂马’咯,届时宫少爷再给他一个容身之所,岂不妙哉!”
这些人一阵恶心下流的笑。
宫庄听得眼睛发亮,
“对对对,是这个理!”
他张着嘴巴哈哈笑,忽地感到白会穴处一凉,伸手去摸,身体却不听使唤,重重摔倒在地。
卡在喉间的笑,变成了可笑的嘎嘎声。
他想呼喊,嘴巴发不出声,想要动弹,身体逐渐僵硬。
明明还有意识,能听,能看,但却动不了,叫不出。
“宫少爷,宫少爷你喝醉了?”
身边还在调笑的人去拉他,但根本拉不动,宫庄硬邦邦的像具死尸。
拉他的人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完全清醒。
颤抖着手去探宫庄的鼻息,这一探,鼻息全无。
他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颤抖着手指向宫庄,
“死,死……宫少爷死了!”
周围喝得醉醺醺的人全部都像是被一盆寒冰当头浇下,全部都吓得呆立不动。
两个大胆地去探鼻息,摸脉搏,宫庄身上已经冰凉,没有鼻息,没有脉搏,没有心跳……
真死了!
“立刻……立刻通知侯爷!”
他们手忙脚乱,叫人的叫人,逃走的逃走,乱成一锅粥。
而就在这时,又有几人扑倒在地,这几人无一不是王城祸害,其中一个,就是方才肖想南墨渊的。
他们情况同宫庄完全一致。
全是短时间内身体冰冷、气息、脉搏、心跳全无。
“啊!林少爷你怎么了?!”
“张二少爷,张二少爷!”
“米公子!米公子你醒醒!”
但是——
“谁说我死了!我没死!我没死啊!”
宫庄在心底大声呼喊。
他也只能如此。
他非但没有死,反而视觉、听觉、嗅觉、触觉更加灵敏,可是,根本就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灵魂好像被关在死寂的铁壳子里!
宫庄毛骨悚然,无比恐惧!
“救命!我没死啊!”
这时,他看到方才那位同他出主意的被抬过来,两人灰蒙蒙的目光对视——
死人的眼睛!
苍白的皮肤!
毫无生机的躯体!
两人瞬间从对方身上得知自己真实状态。
内心更加恐惧。
然而无论怎样恐惧,神情多么的波动,他们的脸色依旧没有一丝变化,就是死人的脸色。
剩下那几个人,也是如此!
他们害怕极了,恐惧极了,一想到他们一旦被人判定死亡,那他们将会被装棺入殓,埋入地下……
他们会疯,真的会疯!
然而即便是疯,他们也不会陷入昏迷,而是清晰无比地感知这种最深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