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洪婧文大清早就跑到了慕王府,她在院中的亭子里磨药。
雪日的清晨无比寒冷,亭子的纱帐时不时飞扬,洪婧文在石桌上放置了不少草药,她捣碎那些药,是那么用心。
卫凌慕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画面。
雪花调皮,钻进卫凌慕的屋内。
他戴着面具的那张脸上,只有眼睛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张开手掌,接住一片雪花,但他的目光依旧直直对着亭子中的女子。
洪婧文下意识抬头,就看见卫凌慕安静地坐在门口。
她赶忙放下手头事,用帕子擦了擦手,走近卫凌慕,关心道:“这么冷,坐在这做什么?”
卫凌慕难得没有冷落她,他反问道:
“这么冷,你为何不进屋?”
洪婧文笑了笑,回答:
“可是我的阿慕不让我进屋啊。”
“那些现在我允许了。”
“好哩。”
洪婧文松了口气,好歹卫凌慕肯接纳她了不是。
进了屋子,洪婧文由心底产生的感觉,这个屋子,冷得刺骨。
她默默在火炉中添了炭火,将燃着的火折子放了进去,不消片刻,屋子终于暖了进来。
洪婧文将卫凌慕推到离热源近的位置,自己也坐到了旁边。
卫凌慕没有看她,但话是对她说的。
他说:“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不需要你。”
洪婧文抿了抿唇角,笑道:“你知道的,我最不听劝。”
尤其是与你有关的事。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下命令。从此,慕王府,再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包括你。”
卫凌慕的声音冻人,他甚至将那句“包括你”加重了语气。
“卫凌慕。”
洪婧文看得分明,眼前的卫凌慕再一次陷入了迷茫,他用冷漠保护自己,意图将所有关心他的人拒之门外。
她的语气也不再带着平时的欢快,此刻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知道你受到过背叛,厌恶女子,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爱慕虚荣,贪恋权势的女子?和那些女子一般无二?”
卫凌慕掐着手心,语气依旧冰冷:“是,你在本王眼里,就是那样的女子。既然洪小姐知道了,就请回吧。慕王府,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本王……
卫凌慕第一次在她面前用了本王的自称。
是啊,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他一味迁就,他们本不该相识。
哪怕明知这只是卫凌慕的气话,是他在逼自己离开,可洪婧文依旧未动,她直勾勾地看着卫凌慕,说:
“慕王殿下,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就是一个那样不择手段靠近你的女子,从头到尾你都没有真心对待过我?”
卫凌慕素来是一个喜形不露于色的人,但面对洪婧文,他却险些失控。
他的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而他的眼神也是洪婧文未见过的冷漠。
“你就是一个不择手段靠近本王的自私的女子,而本王从头到尾都没有真心对待过你。”
他说完这句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洪婧文。
洪婧文眼底情绪几经变化,失望、伤心、释然。
她忽然笑了几声,笑得卫凌慕心头一颤,他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愈发用力,青筋暴起,可他自己却浑然不知,只是怔愣地看着眼前笑容戚然的女子。
洪婧文低下头,再抬头时,那双明眸已经不见先前的情绪,只剩下一抹决绝。
她说:“慕王殿下,您说得对,我就是一个那样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女子,我对您从来没有付出过半分真心,一直以来我都是在利用您。
现在您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一个废人,根本不值得我停留。
我是丞相府的嫡女,将军府的表小姐,师父是当今太后萧诺,我是权贵之女,生来就注定要做那高位上的人。
虽然我之前和您的绯闻人尽皆知,坏了自己的名声,但我依旧尊贵。”
余光注意到卫凌慕紧握的手,洪婧文心底一阵寒凉,她勾唇一笑,继续说:
“您不是最不喜欢昱王吗?那我就嫁给这个你最不喜欢的人。
因为之前的和您的纠缠,怕是做不了正妃。
但做昱王的侧妃,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卫凌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良久,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没有哪刻这么清醒过。”
“你疯了……”
闻言,洪婧文笑了几声,她将卫凌慕全身上下看了一遍,随后语气冷漠:
“我没有疯。疯的是你。你不是说我不择手段自私自利贪慕权势爱慕虚荣吗?这就是我本来该有的样子啊,慕王殿下。”
洪婧文到底是撑不住,转身之间,泪流满面,她一咬牙,跑着离开了王府。
“文文……”
卫凌慕一急,从轮椅上跌落,他抬头看着看不见的身影,想要握住却还是放下了手。
莫离赶忙跑进屋扶起他。
莫离问:“主,可要属下去追洪小姐?”
卫凌慕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再一次恢复了那副冷淡的面孔。
他说:“走了也好。”
走了,我就可以安心放手了。
只是,说出自己都不信的话,原来是这般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