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正三坐到了茶桌旁，冷眼看着马三圆，怒声道：“你地，红颜祸水！”
    “太君，长得漂亮不是我的错，呜呜……”
    “你地，滚！”
    “太君，你要我滚到哪里去啊？”
    “你从哪里来，就滚到哪里去。”
    小泉正三看向赵海帆，“我地这么说话，有没有问题？”
    “小泉君，你这么说没问题。可外面那么多皇军，马三圆不敢走出去。先让她待在药铺，等我去沪西的时候带走了她。”
    “可以！”
    小泉正三递给赵海帆一根烟，“赵顾问，我地什么时候能见到巴蒂斯特伯爵的家人？”
    “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沪西百乐门等你，然后，我带你去法租界。”
    “一言为定！我地先走了，你告诉这里的良民，不要害怕，大日本的宪兵队不会残害良民！”
    小泉正三带人离开了。
    汽车和多辆挎斗摩托不是开往沪北队部，而是去了新闸桥的方向。
    带走了忠义救国军沈斌的尸体。
    高玉兰眼里泛着泪光：“军统那个年轻人，真勇敢，真可怜。还好，一个人弄死了三个日本兵，赚了。”
    “玉兰，别乱说话。”赵海帆冷声提醒。
    “晓得啦，看到了今天的情景，以后我更要做个聪明人。我的优点好多呢，只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怕死。”
    高玉兰忽然亲了赵海帆的脸，似乎在用自己的嘴唇感谢赵海帆的勇武。
    赵海帆摸着自己的脸，笑道：“高玉兰，你还真是个女流氓，回头我找你堂哥告状，就说你妹子调戏我。”
    马三圆满脸伤感看着赵海帆，轻声道：“太君让我滚呢，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沪西？”
    “等天黑了再走，现在新闸桥上日本兵太多，如果我带着你从桥上经过，指不定哪个日本兵怒了，会冷不防对你开枪。”
    赵海帆考虑到了某种突发情况。
    假如他和马三圆从新闸桥上经过，日本兵忽然开枪打死了马三圆。小泉正三也只会做个样子，装作很愤怒训斥一番。
    自己利用了马三圆，之后应该保住她的一条命。
    眼下无法想象，吴四保得知了马三圆的遭遇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门心思想通过76号出人头地的吴四保，会冲冠一怒为舞女吗？
    本意是借此来挑起吴四保和日本人的矛盾，如果到头来吴四保一个屁都不放，相当于这个计划失败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实与我想的很不一样。”赵海帆在心里叹息。
    药铺先关了门。
    赵海帆带着高玉兰、章超、马三圆去了老弄堂店铺区，福口居饭馆。
    看到杨晓雨的眼圈泛红，一定是哭过了。
    赵海帆笑看着她，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飞机和大炮血肉横飞的场面都经历了，今天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赵老板，我很乖，不乱说话。”杨晓雨哽咽看着他。
    “那就好，晓雨才不会让赵老板失望。风哥，你去弄几个菜，大家一起吃饭。”赵海帆沉声道。
    李向风什么都没说，直接跑去了后厨。
    麻婆豆腐，宫保鸡丁，回锅肉，水煮鱼……
    杨晓雨吃饭有点狼吞虎咽。
    马三圆小口吃着，时而鄙夷的看她一眼。
    “你每天待在赵老板的饭馆里端盘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菜啊？”
    “端盘子的瘸腿女孩吃饱就够了，不会浪费赵老板的饭菜。”杨晓雨很慌张，都不敢夹菜了。
    赵海帆冷眼看着马三圆，怒声道：“再敢嘲笑我家晓雨，脑袋给你打飞了！”
    “赵老板，我错了。你可能不晓得，我是刀子嘴豆腐心，一直都是别人伤害我，我并没有伤害过什么人。”
    马三圆垂头吃饭，看起来，这里的川菜对她来说也是有点可口。
    “我被余小珍害苦了，呜呜……”
    “你和珍姐的恩怨就不要在这里说了，闸北没人能给你做主，等回到了沪西，你们慢慢算账。”
    吃过饭。
    赵海帆看着外面的天色，说道：“现在就去沪西有点早，再等一个小时。”
    “今晚，恐怕凌晨两点以前，新闸桥上都会有日本兵，如果今夜我真被日本兵开枪打死了，那也是命。
    如果有日本兵对我开枪，赵老板不用搭救我，等我死了，你把我的尸体扔进苏州河，让我顺流而下。”
    马三圆迷茫而恐惧，可她不得不认命。
    赵海帆不说什么，只是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杨晓雨好奇道：“日本兵在车里那个你，你为什么不咬死他？”
    “我不是很痛苦，为什么要咬死他？”马三圆轻佻的笑着。
    “你不要脸。”
    “是呀，我不要脸。可你晓得一个女人才有多少力气，怎么可能咬死一个男人？”
    马三圆仰头忍住了泪水，“赵老板，我现在就要走，如果你觉得还不是时候，我自己走！”
    “那就走。”
    赵海帆嘱咐了李向风和杨晓雨，然后就带着马三圆出了门。
    坐着黄包车，去了新闸桥方向。
    一路上，马三圆手舞足蹈，唱着天涯歌女。
    赵海帆怅然抽着烟，沉声道：“如果你疯了，吴四保保护不了你的周全，余小珍也不会心里有愧。那么大的屈辱你都忍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晓得啦。”
    马三圆噗噜噗噜流泪，“如果我死了，那一定是被别人弄死的，我不忍了却了自己的小命。一天荣华富贵都没有过，我还没活够。”
    “你以为，你漂亮，就一定能拥有荣华富贵？”
    “如果不是上海沦陷了，我一定可以嫁入大户人家。”
    “有可能。”
    看到了新闸桥。
    上面的日本兵恐怕超过了百人。
    有沪北队部的，也有沪西队部的。
    马三圆吓坏了，身体几乎钻到赵海帆怀里。
    “那么多日本兵，那么多枪。”
    “别怕，小泉正三在呢。”
    赵海帆心道，日本领事馆武术顾问的证件，在日本人眼里不怎么值钱，日本人只看重大和民族。
    这个黄包车师傅很勇敢，丝毫都没有迟疑和减速，直接就拉着黄包车飞奔上了新闸桥。
    “太君给行个方便，拉车讨生活不容易。”
    拉车的师傅赔着笑脸，抑扬顿挫喊着。
    “你地，停住！”
    一个日本兵，手里的三八大盖横了过来。
    “小泉大佐！”
    赵海帆及时喊了一声。
    小泉正三回头看到了赵海帆，笑道：“赵顾问，原来是你！你们地靠边，让车过去！”
    挡在新闸桥中间的日本兵，朝着两侧退去。
    黄包车顺利通过。
    忠义救国军沈斌的尸体，被捆绑在桥护栏上。
    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头颅变形，被凝固的血块遮挡的双眼像是能够看到一切。
    尸体一侧，立着木牌子，上面的毛笔字一看就是练过的，不知道出自哪位先生之手——军统特工，都是懦夫！
    赵海帆没有去看沈斌的尸体，但是，他眼角的余光，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对付新闸桥上的日本兵，最好是用手榴弹，可我没有……”
    赵海帆开始想辙。
    也许，法租界吴亦婵手里，会有一两颗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