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长袍落到他面前,距离是一如既往的算得上侵犯的近。
窗边很亮,因此也照亮了里德尔此刻的神情。
阿布拉克萨斯很明显的看见他脸上的微笑,又端又正,嘴角两边的弧度都相差无几。
明明是一张极好的脸,那笑容却让看见的人无端发麻。
一高一低,一俯一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但任何人都不会觉得站着的人压着坐着的人。
阿布拉克萨斯仍旧神情自若,倏地低头,抬手握住那只攥着魔杖的手。
轻轻移动,细腻流畅的木质感跃于指尖。
里德尔垂眸,任由阿布拉克萨斯的动作。
紫衫木,拥有着被誉为赋予主人生与死的力量。
而这根,以凤凰尾羽作为杖芯的魔杖……
阿布拉克萨斯带着里德尔的手缓缓举起。
微微闪烁的杖端直指一旁的花瓶。
他看着里德尔,剔透的眼睛像盛了雪,有些亮。
“汤米,我可以用吗?”
他轻声问道。
里德尔漆黑的瞳孔静静凝视他,没有说话,手背上的触感是如此清晰明了——凉,像山间的泉,冬日的月。
明明掌心在大部分时候要比裸露出来的任何肌肤都要热。
手背感觉到的却是一股淡淡的凉意。
他望着阿布拉克萨斯,注视他的脸,最后落在他盛了冰湖的眼睛。
突然反手握住他。
下一秒,一道清冷如珠的嗓音出现。
“四分五裂。”
刹那间,咔嚓一声,花瓶出现数条裂痕 ,而后碎片哗啦啦的全部落在地上。
杖端散发着微弱荧光,
阿布拉克萨斯借着里德尔的手用了他的魔杖。
“谢谢汤米,”
阿布拉克萨斯眉眼轻笑。
这根未来饮了无数鲜血的魔杖,在他掌心隐隐发烫 ,暖意顺着皮肤不断攀登,最后涌入胸腔。
等到里德尔松开手之后,苍白的掌心已经染了淡淡红润。
“怎么还不走?”
阿布拉克萨斯挑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人,从头到尾里德尔先生就像被施了沉默咒,一言不发。
“我想,你的朋友也许在等你。”
他瞥了眼里德尔手里的书,《教你如何使用中级黑魔法》,这种程度的书,不会是一个连不可饶恕咒都施展的得心应手的人看。
所以,只能是他在教他所谓的朋友。
里德尔顺着他的视线落入手里的书,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走了,毕竟时间是他定的,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该离开。
只是心脏莫名的有些奇怪,尤其是看见孔雀时,它好像会不受自己控制的收缩。
但里德尔只是看了看他,目光落到他耳垂上的蛇骨耳饰上才转身离开。
咔哒一声,寝室的门被关上。
阿布拉克萨斯看着完全消失的背影,片刻后,才转头看向窗户,窗外的雪地里多了一个黑色人影。
而窗户的玻璃也不是完全透明,它带了点灰蒙蒙的蓝,很浅,很淡,但人站在它面前,看得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
灰眸里的黑色人影彻底消失,玻璃上的人也收起了笑。
阿布拉克萨斯凝视着上面模糊的自己,视线忽然锁定在耳垂上的银色。
其实他还从未仔细看过这东西。
因为它在某种意义上算是一个标记,彰显了里德尔对他的独占欲和掌控欲,他看着有些心烦。
所以几乎从不投以视线,只是现在他看着看着,眸光微动。
这耳饰似乎有些眼熟。
忽然抬手,试图将它取下来。
然而,当手指触碰时,发现它竟然被附了魔法,紧紧贴在耳垂上,仿佛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意识到无法轻易取下后,阿布拉克萨斯起身走到镜子面前,
光滑的镜面,映照出熟悉的银色,以及熟悉的形状。
瞳孔微缩,耳饰怎么跟他的吊坠一模一样?
虽然汤姆曾经见过他的吊坠,甚至亲手触碰过,但他根本不可能允许非他之外的任何东西成为他打在自己身上的烙印。
在这方面,猫咪的独占欲总是极度强横。
所以他也不可能仿照吊坠做一个耳饰出来。
那么,为什么耳饰会跟他的吊坠如此相似,不仅形状,配色,就连蛇骨上的瞳孔都点了红色。
红?
等一下,阿布拉克萨斯脑海忽然涌出一个想法。
他迅速走到柜子旁,拿出吊坠,越看越觉得两者相似。
压下内心的诧异,他仔细观察蛇骨上那抹红色,发现暗红的瞳孔里泛着细碎的流金。
而后将其紧紧握在掌心,片刻后,松开一看,猩红的瞳孔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那是银金血。
吊坠上竟然也有银金血。
这不可能是巧合。
怎么会完全一样,就连点睛都同样用了银金血。
难道——
阿布拉克萨斯站在镜子面前,手指紧握。
难道吊坠其实出自汤姆之手。
可这怎么可能?
那个时候他们完全不认识。
他的吊坠怎么可能会出自里德尔,这太荒谬了,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他完全不可能出现在马尔福庄园。
一股钻心的寒意忽然从心底涌现,逐渐席卷全身。
除非——
阿布拉克萨斯指尖嵌入掌心却丝毫不觉,或者说心底升起的那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完全侵占了他的注意力。
除非是另一个……
不,这绝不可能。
那只是梦而已,而且那个也不是吊坠,它分明是…
世界上不可能有那样的事情发生。
即使…
即使是魔法,也不可能有人能够扭转——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瘦削的脸,以及耳垂上不断闪着暗红幽芒的蛇骨耳饰,只觉得那里忽然藏着一个不见天日的秘密。
但巫师的梦,反复出现在脑海的画面,任何一个巫师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阿布拉克萨斯自然也是
他缓缓闭眼,任由脑海涌现的画面淹没意识。
乱,
很乱。
眼前是一片血污纵横,地面淌着溪流般的血,眼前所见皆是断肢残臂。
有人在哭喊,有人在求饶,更多的则是临死前的惨叫。
他在哪里呢。
硝烟弥漫的破碎残垣,一个披着长长的黑色斗篷的人出现了,他的面孔很白,像雪花,不透半点血色,就连斗篷上的银丝都好似泛着寒气,那双猩红的竖瞳狭长森寒,整个人阴森恐怖至极。
而那人与里德尔有着近乎相似的脸。
而他旁边站着的人却完全与之相反,虽然同样披着黑色斗篷,他带着兜帽,只露出一小截苍白的下巴和几缕淡金色发丝,周身却没有散发任何气息。
“lord,您交代的事已完成。”
一个同样裹着黑袍子的人走过来,只不过他那袍子是全黑,他站在被称为lord的男人面前,恭敬垂头,不敢有丝毫逾矩。
lord眯着猩红的竖瞳,环顾四周,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男有女,只不过那些尸体都不是完整的。
仔细一看上面遍布密密麻麻的撕咬痕迹,就好像是被什么生生吃掉了肢体——那是狼人的杰作。
他们钟爱血,钟爱人肉。
所以总是忍不住扑上去啃食那些人,有些尸体甚至脸上还带着惊恐的惧意,因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撕下血肉,看着身体逐渐残缺,最后流血而亡。
lord神情淡漠,似乎这些残缺了的尸体是路边的蚂蚁,“很好,你们做的很不错,剩下的你们自行处置。”
那人微微弯腰,下一秒闪身消失。
而一直沉默的,周身毫无气息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这些蠢货总是学不会漂亮的收尾。”
细长苍白的指尖从斗篷露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好看至极的脸,那张脸与阿布拉克萨斯相差无几。
“汤米,为什么不交给我办?”
漂亮的灰眸蒙着一层看不清的雾,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热切,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