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婉宁和顾纬博匆忙来到大堂,两派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有些都已经动手扭打起来。
容婉宁皱眉,怎么也想不到矛盾已经如此之深,大喊:“都给我停下!”
但两边的人打得凶,听不见容婉宁的声音。
顾纬博见状,迅速跑到一旁,拿了一面锣鼓,猛地敲了起来。
震耳欲聋。
两边顿时像是摁下了暂停键,纷纷停下。
林信品怒气冲冲,严肃道:“你们都在做什么!打起来算怎么回事!还有,是谁起的头,给我站出来!”
小五年轻气盛,站了出来,昂首挺胸:“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起的头!”
赵四见小五站出,他也弓着腰走出,颤着手,指着小五说:“他,他竟然用我的染缸,这让我怎么用!”
“用错了好不,我不是故意的!你非指着这个事情闹,你这老丈是何意?”
“哪是故意,你这就是存心!”赵四说完就坐在地上叫,一副不罢休的模样,“天哪,现在的小染匠都敢这么欺负我了!还有没有地方说理了!我在锦绣坊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啊!要被你这般欺负!今日,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让我等接下来怎么做事!”
“莫名其妙!林管事,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
“稍安勿躁!今日大小姐、容少爷都在,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容婉宁知赵四此举,显然是想将事情闹大,从而引导到计件之事上。与其说今日是意外,不如是有意而为之,赵四那一派想讨要个说法。
三十年,是啊!
容婉宁看着那群染上岁月痕迹的人,有三十年的,甚至也有四十年的,若是此事处理不妥当,恐怕影响锦绣坊的声誉。
容婉宁一抬头,就看见顾纬博的具有深意的眼神。
顾纬博缓缓走到容婉宁的身边道:“今日之事,大小姐是想自己处理,还是想让我处理?”
“阿爹让你作为代掌事,自然是由你管。”容婉宁笑了笑,心知顾纬博这是跟自己示好,“我哪能插手这些事!”
“那在下就姑且一试,若是有些地方不妥,还望大小姐多多指教。”
容婉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她倒是想看看,这个顾纬博有何良策。
顾纬博缓步走到赵四面前,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四浑身一颤,壮着胆子说:“我,我没做错!”
小五得意一笑,“本就是你计较太多,还倚老卖老!”
“赵老在锦绣坊确实是功不可没,如今这事是委屈你了。”
赵四闻言,语气缓和:“倒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情,我老了,什么都不行了,做什么什么都不行啊,就算是计件,我也……唉……不行啊!还给毛头小子欺负,我这……让我去死了算了。没脸见人啊!”
小五道:“哦!你这是对计件不满啊!能力不行就直接说!”
“我可没!你不要含血喷人!”
“好了,今日之事,小五给赵老道个歉,并且跟众人道歉,你确实是误用了,还引起轩然大波。”小五虽然认为赵老有错,但容少爷都这么说了。
于是,小五站起对着众人一鞠躬,道歉,随即转向赵四,道歉,一气呵成。
“然后赵老,既然小五给你道歉了,你也要向众人道个歉,毕竟两派人为你而吵,你要为这个事情负责。”
赵四闻言,低头,似有难处,但见小五都主动道歉了,这才缓缓低下头,跟众人说:“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和小五的矛盾,给大家添麻烦了。”
“有误会是正常的,最主要是怎么去处理。”顾纬博随和地笑笑。
他本就具有亲和力,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温和有力,让人倒是服气。
赵四欲言又止,眉头依旧紧皱。
“另外今日,我还有一事要说。”顾纬博望向众人,“前一阵尝试的计件之事,效果很是好。所以我决定,将计件一事,继续下去。”
容婉宁愣在原地,什么?难不成他是想……
林信品拧眉,认为他是胡搞,老爷怎么就把掌事的位置给了他!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林信品也是不满地抬起头,喊道:“别吵了,别吵了!安静!”
“计件一事肯定是要继续下去,但是,我们从中也要稍微改良一番,以适合每一个人。所以,在接下来,有计件和普通发放之分。计件大家都知道,普通发放就是拿之前的月钱,待遇上是不变的。我给各位三天思考的时间。”顾纬博说完之后,对林信品道:“信品,这三日就辛苦你了,大伙决定之后就跟林管事说。”
林信品恭敬地道:“是。”
顾纬博说完之后,也不管众人是如何想的,径直离开。
众人既有欢喜,也有不知如何去选择,面面相觑。
忽然间将所有的事都让自己做选择了。
这,这……
该如何是好呢?
***
回府的路上,容婉宁本想自己坐轿子,但顾玮博邀请她坐马车,并且说有话跟她说。
她犹豫,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往前走。
容婉宁和顾纬博在同一个空间内,有些局促,说到底,她长这么大也没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在这么小的地方。
她有些不自在地望向别处。
“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顾纬博淡笑,看着面前的容大小姐不安的模样,他觉有有意思,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容大小姐,竟然还有这种时候。
像是一只刺猬,此时卷成一团。
还挺……可爱的。
“我以为是你想问我。”
“我没什么想问你的。这事,你做的很好,让愿意计件的人去计件,愿意领月钱的领月钱。”容婉宁又继续道:“我看了下计件之后的情况,确实年轻染匠们比之前更为努力,积极性也高,至于老的,那也是在奋力直追。就本身而言,计件是好事。这也是阿爹一直的想法,但就是碍于其中一部分人做不了,所以我们才无法推。无法推的结果就是不知道计件到底是不是好的,从而让整个事情耽搁下来。如今你作为新来的,一过来就推,倒是解决了阿爹的拉不下脸推的事情。”
容婉宁这才感受到,阿爹说的尝试,哪是尝试,根本是他在蓄谋已久的。看似胡搞瞎搞,实则都是他已经谋划好的。
“尝试也看出成果了,现在就是如何让老的一批人满意罢了。我们锦绣坊向来不会抛弃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这样,既提高了效率,也能安抚老人。”
“容大小姐厉害,能轻易看出其中的门道。”
容婉宁猛地抬起头,本想反驳两句,但四目相对,两人愣住。
她忙不迭地别开眼,心跳如雷,勉强稳住心绪道:“这事是你做的聪明,看来,你倒是有些本事,难怪阿爹才将你接过来过继。”
她感受到他的气息萦绕在身旁,不由自主地捏紧手心。
顾纬博的眼神深沉了一些,咳嗽了一声,恢复漫不经心,“谢谢大小姐的夸奖。”
“你也别太得意。我们走着瞧,事情若是能顺利,那才是你的本事。依我看,未必有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