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轻观察着云悠的情绪波动,丝毫没有收住话头的意思。
柳轻轻的话语,像利箭直穿云悠心房,那份对孩子的亏欠和痛心让她无法自拔。
“可那个孩子却选择了沉默,佯装寻常,静度时日。岁月荏苒,孩子已经十一载,他遇见了一个镜中的自己,一方生活在阳光里,另一方却是深陷黑暗。”
“别再说了。”云悠满面泪渍,内心已痊愈的创伤被柳轻轻撕开。
太后岂能不清楚,当年两兄弟如今对立如仇,她既是他们共同的母亲,他们的生父则为前任帝王。
“十二岁生辰那天,愤怒令他揭开一切,适逢替身逝去的消息,知晓真身后,他选择沉浸阴影,化身为锋芒利器,同时也孕育出复仇的决心。太后,请问,在这个故事中,到底谁的错?”
云悠泪眼婆娑,仿佛看见柳轻轻得意而讥讽的神情。
柳轻轻一贯不信鬼神与诅咒,只信因果报应。孪生兄弟因基因而非诅咒而生,可旧世的大家族总会视此为灾厄。皇甫一族覆灭时,或许是由于深知赫连一族诞下双生子,从而留下诅咒。
岁月漫长,难以溯其源流,却也使得历代赫连帝君饱受此谜困扰。其实最致命的诅咒并非咒语,而是人心所构的囹圄。
对于皇甫一族玩弄人心的高超,柳轻轻不得不心生敬意,至少在这一盘棋局,对方走得极为精彩。
“郡主可知,知晓过多也可能招致生死劫。”稍许冷静后,云悠抑制住情绪,声音弥漫杀气。
“原来如此,多谢太后的提醒。但您可知晓,历代国师虽生活在暗处,却拥有自由。反之,帝王们才真正受梦魇纠缠。”柳轻轻取出一封信件,暗示侍女递给云悠。
在调查双胞胎秘密之际,她闯入了赫连瑾腾的密室,查阅到历代帝君的手书,其中明确记载每一代皇帝都受制于皇甫一族的所谓“诅咒”,直至逝去方获解脱。
为帝君身位,有的事不能说出口,亦不可为人所知,唯能笔诉。关乎皇家秘密的信,写毕即焚烧。在密室里,她发现了诸多灰烬,它们凝聚了千年的历史印记。
“太后果然意外。”瞧见云悠读信后的惊异,柳轻轻继续说道:“一旦新任国师接任,前任可摆脱国师身份,享受自由生活。国师权柄并不亚于王侯,民众对其信仰甚至超于王。是您亲自让那个孩子陷入困境,太后再如何感想?”
“你闭嘴!”
“太后心虚了。太后为那个孩子取名‘熙润’,期他子孙满堂,生活美满。但我观之,在您心中,他只是另个孩子的影子。依我看,称他‘影子’,更为贴切吧。”柳轻轻挑衅云悠,若非现帝留下的信函揭露真相,这一切恐怕将尘封于历史。此刻在她眼里的殿内诸人,不过是死者的幻影,无需藏着掖着了。
云悠既然拿她当筹码,她这个筹码若不甘愿,自然会有反击。
孪生兄弟命运不同,然而以祖宗法则审视,事情恐怕不止于此。至少据她情报显示,前任国师尚在人间。历代国师不允许留下后代,但她相信,血脉非唯一传承。
“熙润,为娘做错了。”云悠喃喃自语。
“柳轻轻,既然你洞悉了全局,便只能困你在此慈云殿了。”见桂嬷嬷进来,云悠眼中掠过杀机,看向柳轻轻。
“是吗?我倒真是惊奇。原来他叫赫连熙润。若现在杀了我,难道就不惧‘白发送黑发’的情景发生?”柳轻轻嘴角勾起一抹嘲笑。过去的现帝对云悠的确有过真爱,只是自赫连熙润事件后渐行渐远,现帝之死传闻与云悠关联,看今日局势,恐怕并非空穴来风。
“你,郡主单身,竟自傲如是。”云悠表面强硬,实则心虚。慕王府的底蕴和影响力一直是她不解的谜团。
“我倒是敢于赌,只怕你没这勇气。”柳轻轻似笑非笑地邀请云悠动手,对方却反而退缩了。
“你…”
“太后,你讲,假如赫连熙润知道事实,他会恨你还是你本身?你要填补对他的亏欠,每一年生辰从不顾及陛下,可知晓对于陛下而言,你的缺席才是更深的伤害。你说,陛下和赫连熙润中,有哪一个恨你更深?”柳轻轻端起茶盏品茗,微笑说着。虽然茶中渗入了毒药,于她而言无恙,自踏入慈云殿那一刻起,萌萌便隐藏在梁柱之后了。
柳轻轻察觉,萌萌的预见能力愈发精湛了。:
柳轻轻提出的确实是另一抉择,但天圣国历史中,又有多少人葬送于那所谓的“诅咒”。
其实,这诅咒根植于人心,皇甫一族巧妙布局达成目的。
“对熙润的恨是我,但他该更深地恨现帝。”云悠眼底流露出恨意,随后继续道:“假如不是现帝将国师之位交付于他,何来今日之赫连熙润?从一开始,一切就已错。”
云悠在心底暗暗起誓,以往她无力保护赫连熙润,如今她将倾尽一切庇护他安然无恙。
“太后,宸王到。”一名黑衣侍卫进来通报。
“让他进来。”云悠指令照看柳轻轻的宫女,后者立即拿出匕首抵住了柳轻轻的颈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