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清晨，浔阳县刺史府牢狱之中，惨遭熬鹰战术的冯万春总算是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眼，就是一辈子。
    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壮汉们一探鼻息，纷纷叹了口气。
    领头的壮汉朝闻风赶来的牢子道：“小哥儿，他死了，兄弟们不玩死的，您跟李少尹说一下吧。”
    那牢子点点头，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京城洛阳。
    大朝会召开不到一刻钟，就有江州来的两份文书一起送到。
    武则天罕见的没有让几位宰辅轮流观看，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翻看起来。
    这两份文书都是来自李存希的，只是一份发出的早一点，另一份发出的晚一点。
    不过两份文书之中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令人气愤。
    尤其是某个叫武三思的孽畜，在李存希复查江州案时所做的那些事，说是“公然抗命”，也不为过。
    派出手下去江州营救六贼，以达到让李存希没办法查清案件真相的目的，这不是纯纯给李存希那小子找茬么。
    若是李存希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偏偏两次都让李存希的人抓了个正着，昔日构陷黄国公李霭的六贼现在全部身死，手握所有供词的李存希就是武三思今生今世最大的噩梦。
    谁不知道那李存希好似一条疯狗一样，朝堂之上敢把政敌雇凶杀他的事情抖落出来，还有什么是李存希不敢干的。
    好不容易她才和李存希达成共识，让李存希为他爹李霭翻案，两家仇恨只集中在梁王武三思和李存希自己身上。
    现在可好，你这龟孙儿就是成心添堵的，非要让李存希跟她这个龙座上的皇帝掰头。
    怒气值拉满的武则天，并不在乎平南侯薛青麟的身份是假的，那本就是她已经暗中查出来的事情。
    她现在最生气的，就是被关了禁闭夺了职位的武三思，这武三思要是不给他找点事做，他能凭借一己之力让现在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朝堂彻底崩盘。
    思索再三，武则天淡淡的说：“婉儿，把这两份李少尹送回来的文书，呈给文昌右相、内史以及纳言大人仔细看看。”
    久伴武则天身边的上官婉儿，只是通过武则天语气中的稍微变化，就已经明白，武则天又生别人的气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不眨眼的东西，在这个武则天自己都心满意足的时期惹她生气。
    俯首低眉做足姿态的上官婉儿，双手捧着两份文书来到台阶之下，俯低身子将文书递给代文昌右相的李怀远。
    李怀远只拿了一份，将另一份递与身后的张柬之。
    两人一目十行看完之后，不敢发表意见，便将手里的文书一并递给了对面朝班之首的狄仁杰。
    狄仁杰从两人的脸色上就能看得出来，一定是出了大事，不敢耽搁，迅速查看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狄仁杰看完之后眉头紧蹙，心跳加速，心情瞬间急转直下。
    “你们三位乃是百官中的领头者，说说看了这两份文书之后的，感受吧？”
    武则天脸色如常，但是语气之中多了一丝的不满。
    这一丝不满是对于谁的，三人是心知肚明。
    作为代理文昌右相的李怀远百官之中位列第二，仅次于文昌左相武承嗣。
    这种时候站出来顶雷的人应该是武承嗣才对，可是武承嗣老早就开始不上朝，这会儿估计还在家里看西域美女跳脱衣舞。
    心中暗骂自己今天没看算命，就应该请假不来的。
    “嗯？”
    “怀远，你来说说。”
    龙床上的武则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之中满是冰冷。
    “陛下，臣……”
    李怀远拱手许久，那个“臣”字后面的内容，就是死活憋不出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他真后悔这些年做了官之后没有日日夜夜温习书本。
    现在可好，被武则天这么一吓唬，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话。
    许久之后，李怀远吐出一口气来，无力的评价道：
    “臣，震惊不已。”
    武则天眯着眼睛，她没想到李怀远在她的压迫之下居然想出了破罐子破摔这种破招。
    主打一个随心所欲的发言，一句“震惊不已”就把李怀远现在的精神状态给体现了出来。
    可是武则天想要的并不是李怀远的“震惊不已”，她真实需要的其实是一个答案。
    解题思路他并不需要，尤其是这种没有任何卵用的解题开端。
    只是，如果继续逼问李怀远，只怕李怀远的评价还会和现在一样。
    “狄卿，你怎么想？”
    武则天目光越过李怀远，看向另一边的狄仁杰。
    作为武则天的心腹爱臣，狄仁杰已经洞悉武则天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说：“陛下，臣觉得江州六贼罪孽滔天，应当满门诛杀！”
    “江州上下，乃至全国上下，胆敢任何与六贼为友者、为六贼求情者，全部诛灭，一个不留！”
    “李氏存希为父雪恨，查明昔日案情真相，功不可没，可酌情擢升。”
    “参与查察此案、协助李少尹破案者，皆可升官加爵。”
    “文书之中某位大人所做之事，经由内卫府查明之后，可酌情给予处罚，全凭陛下心意。”
    “这些都在其次，最主要的一点是……”
    狄仁杰深吸一口气，想起昔日黄国公李霭惨遭构陷结果被满门抄斩的那一幕。
    “请陛下立即下诏，为黄国公李霭一家平反，但有黄国公子嗣，全部赦免，准其回归故里！”
    “江州六贼寇所做之事，还请陛下全部列出，送往江州张贴，明告天下，以显示我大周天下光明公正，绝不会让小人阴谋诡计得逞。”
    “还请陛下再为昔日轻车都尉薛青麟正名，言说其人并非诬告李氏宗嗣的奸险恶贼！”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
    还好，狄仁杰不愧是她最喜欢的大臣，直接给出了最优选择。
    这些事情她都会按照狄仁杰的提议完整的落实，不仅如此，她还会让某个不停站出来搅局的孽畜明白明白什么是皇帝一怒。
    “狄卿所言甚是，由柬之为朕撰写，一定要写的详细一些，不可让世人误解黄国公和轻车都尉。”
    “再就是……吏部侍郎高平右，贪赃枉法，直接下内卫府大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