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心思百转,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节,他以为沉稳重规矩的嬷嬷,其实是欺主的狗奴才,而且还有更多的奴才在嘲笑他,说不定看着他挨饿能笑出声。
他怒不可遏:“寿嬷嬷欺主霸下,拉出去杖毙!苏培盛明日带人抄了她的家,爷要亲眼看看她贪了多少!”
苗嘉卉却忽然劝说:“妾身知道贝勒爷很生气,但贝勒爷先别气。此事牵连甚广,如果你派人抄家,其他人可能会猜到是怎么回事,内务府势力盘根错节,不宜轻触。”
胤禛岂能不知道其中复杂,德妃宁愿十四弟去她宫里再吃一顿,也不愿意揭露出那些刁奴,除了利益牵扯,还能有什么?
“奴婢谢侧福晋。”寿嬷嬷赶紧磕头致谢,然后对胤禛哀求道,“贝勒爷忘了吗?奴婢虽然重规矩,但当年也在夜里给贝勒爷送过吃食啊。奴婢更没有逼福晋不吃她喜欢的菜,是福晋心里把贝勒爷放在第一位,心甘情愿和贝勒爷喜欢一样的吃食……”
苗嘉卉打断她:“闭嘴吧,寿嬷嬷,你根本没意识到错在哪里,福晋也错了,你们自以为是,根本没问过贝勒爷愿不愿意。”
然后她又顺便开导了下可能孕期抑郁的柔则,“福晋,你的委曲求全,如果贝勒爷不知晓,你只能感动你自己,并且会慢慢地怀疑贝勒爷的真心。”
柔则忽然觉得脑海迷雾散去少许,压在心头的石头也轻了许多,温柔地笑着道谢:“多谢苗妹妹指点。”
寿嬷嬷被拖下去的时候,大喊道:“侧福晋慧极必伤……”
胤禛以为她要诅咒苗嘉卉,呵斥侍卫:“堵上她的嘴!”
苗嘉卉却施施然起身:“既然事情已经解决,妾身先告退了。”
胤禛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望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前厅。
柔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四郎,苗妹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有她陪着我,我很安心。”
胤禛却想到了苗嘉卉打了寿嬷嬷后,倔强决绝的眼神,如果他不妥协,他觉得她可能会灰心自戕。
“慧极必伤,慧极必伤,她连宫内事都看得通透,一个女子太聪明不是好事。”胤禛喃喃自语后回神,将柔则抱紧,“菀菀,以后有什么事先来问我,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柔则顿觉甜蜜:“都听四郎的。”
看着柔则安稳入睡后,胤禛起身去了西厢,还没进门,就被隽语拦住了:“贝勒爷吉祥,侧福晋已经睡了。”
胤禛点头:“朝颜给她看过了吗?有没有动胎气?”
隽语回道:“回贝勒爷,吃了安胎定心丸,应该没事了。”
“好好照顾你家侧福晋,明日药草会送来,你让朝颜好好接收下。”胤禛交代完,转身离开,把几辆马车都留在了庄子,骑马连夜赶回了府里。
宜修被叫起来给胤禛准备朝服时,一脸懵,小心翼翼地问:“贝勒爷怎么不在姐姐那里?”
胤禛漫不经心地说:“爷送菀菀去庄子养胎了,苗氏也跟着去了。府里的事你先管着,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等爷回来再说。”
宜修不敢相信:“去庄子了?姐姐做错什么事了吗?”
胤禛想到昨夜的事,皱眉审视宜修:“为什么你觉得菀菀会犯错?”
宜修察觉自己的反应不对,连忙解释:“是妾身想岔了,一想到庄子,就想到犯错之人通常会被赶到庄子上去。”
胤禛想到每次来荷华苑用膳,桌上也全是他喜欢的菜色,便暂时放下对宜修的怀疑。
他“嗯”了一声,然后交待道:“府里交给你了,把菀菀和苗氏去庄子上的事封严,不准传出府去。”
宜修有些为难,不等她开口,胤禛已经像阵风一样带着苏培盛离开了。
“养胎为什么会去庄子上?庄子怎么可能比府里方便?难道柔则她得了重病?那苗氏又是怎么回事?”
宜修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线头。
次日清晨,柔则是在鸟叫声中醒的,她神清气爽坐起身:“芳若,什么时辰了?”
芳若掀开帐子:“回福晋,刚到午时。苗侧福晋刚才让妙言过来传话,说这个庄子你最大,她老二,想睡到什么时辰就睡到什么时辰,如果有人敢乱说,就让那人去找她。”
说到这里,芳若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只觉得苗侧福晋嘴不饶人,如今看来,倒是个妙人。”
柔则心情格外舒畅:“我早羡慕她活的肆意了。”
芳若边帮忙穿衣服边说道:“福晋和苗侧福晋一起怀孕也是缘分。妙言还送了一些安胎定心丸,还有一些怀孕之人能用的驱虫香包,福晋要用吗?”
“用吧。苗妹妹心如朗月皎洁,行似林下清风,和她来往不用想太多。”柔则温和一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感觉浑身轻松。
芝兰掀开厚红毡帘走了进来,笑着行礼:“福晋吉祥,您今儿气色真好。”
芳若连忙招呼:“快来给福晋梳头,东西都检查完了吗?朝颜姐姐怎么说?”
芝兰突然没了笑脸:“还真检查出来几样首饰和布料有问题,除了朝颜懂医术,其他人又不懂,还不是她说了算。福晋还没醒,侧福晋就来查我们了,根本没把福晋放眼里。以前在府里仗着嘴巴厉害欺负福晋,昨个儿还把寿嬷嬷弄没了……”
“芝兰!”柔则轻斥一声,“你若是再在背后嚼苗妹妹舌根,我定不饶你。”
芝兰赶紧跪下请罪:“大格格,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心疼大格格。”
听她叫自己大格格,柔则心立刻软了,叹了一口气:“起来吧。苗妹妹从未说错过我,你为我辩驳,我只会更加羞愧。”
芳若气道:“好端端地讲什么是非,福晋本来高高兴兴的,被你一说,又难过上了。”
芝兰连忙说道:“苗侧福晋请福晋您去前厅用午膳呢,说前厅宽敞,心情也开阔。妙言还说伙房特意做了福晋爱吃的菜。”
柔则好奇道:“苗妹妹早起了?”
芝兰边给她挽发髻边说道:“只比福晋你早起了两刻钟,先去登高望远,又在庄子里转了一圈,这会儿正让人造暖阁呢。”
柔则阻止她继续取发包:“别梳架子头了,顶着挺累脖子。我记得你会梳苏州头,给我梳一个,我看你手艺如何?”
芝兰刚想说那是汉人妇人的梳法,但看到柔则高兴,芳若又给她使眼色,她心道,贝勒爷这两日估计不过来,依了福晋也没事。
柔则洗漱打扮完,由芝兰、芳若陪着来到了前厅,看到苗嘉卉梳着元宝髻,就戴了根玉簪,莞尔一笑,她们倒是想到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