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当然能够理解弘历。
理解他对如懿的确有感情,但这些感情,跟他的皇位和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还理解,他隐藏在宠爱偏疼如懿的表象之下的,阴暗邪戾的帝王心。
他只是心里顾虑,且顾虑颇多,所以就用帝王真感情,来遮掩他的算计和忌惮罢了。
不过没关系,他就是她的荣华富贵,是她的金饭碗,所以,她能温柔地包容他一切的偏心眼儿和薄情寡义。
嬿婉红着眼眶,深深地望着弘历:“皇上,您心疼娴妃,不肯惩罚她,臣妾心痛如刀绞……”
弘历眸色微深:“嬿婉。”
嬿婉握紧他的大手:“皇上,您听臣妾说完。”
弘历冷着脸嗯了一声,淡淡地看着嬿婉。
嬿婉挤出一抹笑容:“皇上,您救过臣妾的命,臣妾说过,这辈子所求,也不过就是叫您高兴,您舍不得娴妃,臣妾又怎么舍得让您痛失所爱?”
弘历一愣。
嬿婉浑身颤抖:“臣妾从头到尾想要的,就是您相信臣妾,臣妾已经得到了,所以,哪怕您不舍得惩治娴妃,臣妾,臣妾也,也高兴极了。”
弘历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嬿婉,你脸色不好!”
进忠惊呼道:“血!令妃娘娘流血了!”
他脸色刷白,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张太医那天说……说……会不会……”
弘历脸色巨变,想起之前嬿婉带着巫蛊娃娃去请罪,却被李玉为难,以至于跪得太久动了胎气,张云当时就说过,一定要小心养着,不然可能会母子具亡。
他打横抱起嬿婉:“宣张云!快去!!!”
进忠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如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眼见着弘历要走,忍不住追上两步:“皇上……”
弘历的脚步都没有顿一下,抱着嬿婉就冲向了内室。
如懿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进去:“皇上,臣妾带着进忠在院子里找到了四个巫蛊娃娃,那些东西……”
弘历沉着脸打断了她:“出去!”
如懿一愣,继而脸色铁青:“皇上!难道您真的要听信魏嬿婉母女的谗言,觉得是臣妾诬陷她们吗?!”
弘历盯着如懿,只说了一句:“那天魏氏在你宫里如厕,朕听见了,还让进忠去查。”
如懿浑身一僵:“皇上,你,臣妾……”
她张了张嘴:“皇上,臣妾不知道该怎么说,那魏氏,只是想要大义灭亲,又怕牵连到了自己,所以才找了臣妾,臣妾只是为了避嫌,所以才假装刚刚知道。”
弘历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烦躁和不耐:“如懿啊,你出去吧,朕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只让你禁足,不降低你的位分,若你再耽误嬿婉,想让她一尸两命,那么,朕只要叫你跟你姑母一样了。”
如懿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皇上,你,你要与臣妾,私生不复相见?!!!”
她声音尖锐,对被囚禁至死毫无反应,反倒是更关心死后能不能跟弘历埋在一个坑里。
弘历都被她气笑了:“对,若你再唠叨,等你死后,朕将你和凌云彻埋在一起。”
如懿:“……”
她倒退了好几步,双腿一软,昏倒了。
弘历没心情去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叫春婵赶紧去叫田姥姥。
没一会儿田姥姥就来了,匆忙越过晕在地上的如懿,给嬿婉检查了一番,忙道:“这是要生了!快!抬去产房!”
产房是早就准备好的房间,就在偏殿,里面干净舒适,也适合后续嬿婉坐月子。
弘历亲自俯身将嬿婉抱起,快步往外面去:“别怕,朕是天子,朕不让你出事,你就一定不会出事!”
嬿婉被阵痛折磨得大汗淋漓,不能说话,好不容易熬过一阵,一双手紧紧攥着弘历胸口的衣裳:“皇,皇上,若是臣妾死了,您一定要安康喜乐,下辈子,早点找到臣妾……”
她失神地呢喃:“臣妾不想再从小吃一遍苦了,臣妾,臣妾也想过从小就被人疼爱的日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抓着弘历胸口衣襟的手,也渐渐脱力。
弘历心头一沉,一股恐慌笼罩了他:“魏嬿婉!你一定要平安,否则,朕把你的孩子交给娴妃养!”
嬿婉:“……”
她被弘历这突如其来的恶毒威胁,威胁得险些跳了戏,幸好阵痛又来了,疼得她冷汗直冒,才遮住了这一瞬间的不完美。
她疼得直掉泪:“呜,皇上,臣妾都快要死了,您还说这么可怕的话!”
她放声大哭起来,可因为没力气,哭得跟快要冻死的小猫儿似的。
弘历又心疼又好笑,将她安置好,略微让开了一些位置,让田姥姥等人给她拾掇,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钦天监都说你是福星,你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见嬿婉耷拉着眼皮子,状态非常不好,他沉声道:“听着,你要是死了,朕一定会把你千辛万苦生的孩子交给娴妃,但你要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大功臣,朕给你晋封!”
嬿婉一个激灵:“晋封?”
她才当妃子两年多,就已经是妃了。
再晋封……
岂不就是贵妃了?
生孩子的阵痛太疼了,让她有些不能好好的思考,索性只做最本能的反应:“您出去吧,求您了,臣妾疼得只想哭,您看见臣妾流鼻涕了可怎么办?!”
说着,她猛地抽了一下鼻子,声音里全是鼻音:“求您了,您出去吧!”
弘历直接被她给逗笑了:“你可真是……”
他重重握了握嬿婉的手,沉声道:“别死,你答应过朕,会陪着朕,一辈子让朕高兴。”
见嬿婉迷迷糊糊地含泪点头,他快步出去,迎面看见了张云,拦住他行礼:“快去看令妃!记住,无论如何要把令妃救回来,必要的时候……”
他顿了顿,声音极低:“救令妃。”
张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皇上,您,您确定?”
弘历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他说了一个皇帝不该说的话,但,这是他身为嬿婉的丈夫,想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