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的口味一成不变,闻美人与宋才人以爱吃羊肉锅来定罪,是否太草率了?”
崔婕妤的声音从门口递了进来,她套了件雪白狐裘,小脸素净粉黛未施,青丝随意用支玉簪子挽着,一看就是来得匆忙。
她疾步走到闻静檀身旁跪了下来,把她带闻静檀吃羊肉锅吃上瘾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崔婕妤年幼时在安北都护府待过好几年,将近及笄才返回长安定居,她爱吃羊肉锅也正常,难不成她也是包藏祸心?
“有心换药,总会有办法的。”禧贵妃放下茶盏,幽幽开口道。
婉婕妤一直在服用安胎药,这事儿在宫中也不是秘密,想要换药,随便寻个借口就可以换。
一直不说话的雪青,抬眸望向帝后,布满泪痕的脸上显出一抹决然,似乎要豁出去了,她声泪俱下道:
“陛下,皇后娘娘明鉴,唯一的纰漏便是无言与多宝撞倒奴婢的药,其他再无异常,宫中谁人不知我们主子与丽美人有龃龉,二皇子又天资聪敏——”
雪青的话还没说完,萧曜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谁准许你妄议皇子的?”
雪青吓得脸色骤变,磕头求饶。
没说完的话也不用说了,在场的众人都听出来了。
她无非就是想说,丽美人对婉婕妤怀恨在心。
至于二皇子天资聪敏,是俞德妃担心婉婕妤诞下皇子,将来会危害到二皇子的地位。
这两人是最有嫌疑谋害婉婕妤肚子里的皇嗣的。
萧曜眉宇间染上几分不耐与冷意,冷声吩咐道:“林德,去搜常宁宫。”
话音未消,宋才人愕然抬眸。
搜常宁宫?
言外之意是连她的丹霞殿也一起搜?
此事牵扯不到她头上,陛下为何要连她的丹霞殿要一起搜?
禧贵妃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闻静檀、俞德妃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又多扫了一眼闻静檀,眼底闪过有一抹深沉暗色。
林德领着内侍省、尚宫局、以及药尚局的直长去搜宫。
不多时,林德带回一堆药材,是从常宁宫正殿与青鸾殿带回来的。
林德已经核对过药尚局给青鸾殿与正殿开出的药方与数量,药材与药方都对得上,只是数量上有差别。
开药回来就是服用的,数量上的差别就是已经服用过的药材。
宫人所交代的服用数量与剩余数量也对得上。
此外,其他并未有发现。
药材与药方对得上,也不代表常宁宫就一定是无辜的,药材被调换后,只需处理好,同样是
无迹可查。
闻静檀不着痕迹地给无言递了个眼神,无言突然抬眸,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低呼道:
“陛下,皇后娘娘,奴婢想起来了。”
“奴婢每次拿药都会用指甲,在包着药材的纸张中心画个圆圈形的塔香。”
“雪青口口声声说奴婢调换了她的药材,还请陛下、皇后娘娘使人检查白鹭殿与青鸾殿药材的包装纸。”
这事儿是闻静檀教无言的,在宫中三年,闻静檀见识了不少腌臜手段,自然是得多留些心眼,没想到今儿还真用上了。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皇后狐疑地扫了无言一眼。
无言似乎被皇后吓到了,声音带着几分惶恐,“事发突然,奴,奴婢才想起来。”
无言其实一早就想起来了,只是她没收到主子的指示不敢说出来罢了。
闻静檀之所以等到现下,就是想看看这局到底是冲谁而来的,又都有谁参与其中?
萧曜给了林德一个眼神。
林德与两位直长检查青鸾殿与白鹭殿药材的包装纸,确实在青鸾殿包装纸中间的位置,发现画圆形的图纸,而白鹭殿的包装纸上却什么也没有。
药尚局抓药的药僮也证实了无言的话。
药尚局的包装纸跟药都是放在药柜内,有人来抓药,药僮会把药材称好,当他们的面拿出纸包药材,以示公正。
无言每次拿药都会打赏药僮,她是在青鸾殿的包装纸上动手脚,又不是要碰别人的药材纸,医僮对此事自然是装看不见。
“起来回话。”萧曜朝闻静檀抬了抬下颚。
“谢陛下。”闻静檀声音娇柔谢恩, 扶着无言的手站了起来。
他只叫起闻静檀,对于闻暄妍与宋才人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们,两人的脸色很是难堪。
她们不过是实话实说,嫌疑人都起来了,她们仍旧被罚跪,这算什么事?
雪青脸上有一瞬间变得铁青,随即低垂着脑袋,欲遮掩脸上的神色。
禧贵妃神情有些寡淡,“那也不光是青鸾殿去拿药了。”
不是还有正殿一起去拿药吗?
这么巧两个宫的人一起去拿药,谁知道青鸾殿有没有参与其中,帮忙打掩护呢?
“确实不光青鸾殿去拿药了,可我却没有让婉婕妤罚跪,伤了皇嗣。”俞德妃觑向禧贵妃的目光中渗着寒意。
禧贵妃盛宠多年又如何,两人位分相当,她膝下又有皇子,她家世又比禧贵妃好,她可不怕禧贵妃。
禧贵妃脸色微变,扭头朝萧曜望去,对上萧曜微沉的目光,她轻咬唇瓣解释:“陛下,不是妾身。”
“陛下,此事定有人在背后陷害常宁宫,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妾身与丽妹妹一个公道。”俞德妃微扬的声音中透着委屈。
“十几包药材一起掉落在地,哪个宫人就这般厉害,分得清哪包药是哪个宫殿的?”
闻静檀说着,偏头觑向雪青,质问道:
“雪青你口口声声说无言与多宝换了你的药材,却又拿不出实际证据,你身为婉婕妤的贴心宫婢,婉婕妤怀有皇嗣,你难道没有亲自盯着药僮抓药?”
“你熬药时就没发现药材不对劲?”
“到底是你失责贼喊抓贼,还是受人指使栽赃嫁祸常宁宫?”
雪青哭天喊地声音响起:“陛下,奴婢冤枉,真的是她们调换的药材,奴婢没有撒谎。”
萧曜声音清冷开口:“来人,将白鹭殿所有宫人押入宫正司,严刑逼供。”
崔婕妤冷哼道:“到底是冤枉,还是贼喊捉贼,进了宫正司便知道了!”
宫正司是宫人最惧怕的地方,宫正司的人可不管你是哪个主子身边的红人,但凡进去,十个有九个出不来,即便侥幸出来,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宫正司的人上来把白鹭殿的宫人拖下去。
“你怎么了?”一直安静的曾贤妃突然觑向内殿伺候的宫女袅儿,袅儿正出神地望着殿内的某个人,闻言,慌忙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