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檀转身，抬手在栏杆上的积雪上写下一个人名，随即后退一步，恭敬行礼：
    “宫人应当是剪好了梅花，妾身便不叨扰婉婕妤赏梅了，妾身先行告退。”
    婉婕妤目光晦暗地瞥了一眼在积雪上留下的人名，随即目光沉沉地望向对面的马场。
    马场上，大皇子已经跑完马，姜淑妃正捧着大皇子的脸颊替他擦汗。
    这一幕落在婉婕妤眼里，她觉得极为刺眼……
    回到青鸾殿，闻静檀亲自拿起梅花修剪插瓶，忍了一路的无言，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低声问道：“主子，您觉得她会做吗？”
    “她会。”闻静檀笃定回道。
    婉婕妤两年前怀胎十月诞下一名死婴，时隔两年，好不容易又怀上皇嗣，还没得意欢喜多久便被人用药害掉，幕后黑手却逍遥法外，婉婕妤怎么能甘心？
    若她就此甘心，她当时就不会失控质问陛下，若她没有怨恨，她就不会这么快振作起来，请安时选择隐忍不发。
    人选，法子，自个都提供给她了，若她还无动于衷，那她也不用当嫔妃了，直接出家修佛算了。
    闻静檀让人在暗中盯着白鹭殿的动向。
    她在积雪上写的人名，是皇子所小厨房宫人的名字。
    这人有些见不得光的把柄，这把柄是陈掖庭丞给她送来的。
    陈掖庭丞除掉仇福后，已升任掖庭令，有功的小全子也已经调离鸳鸾殿，新上任典事之职。
    知晓婉婕妤已经派人去接触那名宫人，闻静檀便没怎么理会了。
    时间一晃来到腊月中旬，这日萧曜过来青鸾殿用午膳。
    “年关将至，妾身以为陛下忙得不可开交呢。”闻静檀用公箸给他夹了块鱼肉。
    “再忙朕也要用膳。”
    “对了，姜家最近没给你来信？”后宫嫔妃私下与家人互通信件，在宫中已不是什么秘密。
    “没有啊。”闻静檀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姜家人。
    年末将至，吏部也要考核官员升迁之事，萧曜记得，姜家两兄弟以至他们儿子共四人在朝任职，还有两个儿子尚未入仕。
    她之前念叨着自个出身低微，他还以为她会替姜家筹谋年底升迁之事。
    “朕就问问。”萧曜温和笑笑，与她聊起姜家人，询问她与姜家人的感情如何。
    闻静檀还以为他只是闲聊，没两日却突然收到消息，二舅舅家的三表兄从膳部司升到司勋司了。
    虽然还是个小管事，但吏部司勋司，掌校定勋绩，论官员掌勋，告身等事，在司勋司做事，总比在膳部司打理饮膳、藏冰、食料要好得太多了。
    难怪前几日萧曜突然询问她，姜家人与她相处得如何。
    闻静檀又亲自炖了汤送去御前谢恩，傍晚时分萧曜便翻了青鸾殿的牌子。
    年末陛下本就忙，笼共进后宫也就五六次，除去去千秋宫、禧贵妃处，俞德妃处，剩下的全都去了青鸾殿。
    嫔妃们好不容易才等到陛下进后宫，今晚又是去了青鸾殿，消息传出时，不少嫔妃心酸不已，有些人更是彻夜难眠。
    有人便把怨气带到了翌日的请安。
    千秋宫
    今儿嫔妃们都来得挺早的，辰时将至，俞德妃都到了一刻钟了，丽美人的位置还空着。
    辰时将至，闻静檀终于姗姗来迟。
    姜淑妃觑了她一眼，讥笑道：“丽美人真真是好大的架子，可让众姐妹与皇后娘娘好等。”
    闻静檀脸上显出几分惴惴不安之色，轻咬唇瓣，
    “妾身今早伺候陛下，这才耽误了些时辰踩着点来，还请诸位娘娘恕罪。”
    她是准点到，又不是晚到。
    自从婉婕妤滑胎，宋才人认罪后，昭阳宫只接驾过一次 ，反观青鸾殿倒是经常接驾。
    闻静檀拿陛下作筏子，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是在炫耀她得宠。
    姜淑妃闻言，脸色冷了几分，直接一顶帽子扣了下来，“丽美人这是在怪罪陛下？”
    “不是淑妃娘娘先怪罪妾身的么？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绝无此意的。”闻静檀有些茫然，无措地回道。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
    是你先责怪我架子大请安迟到，我都说了是侍奉陛下才来晚的，你非要强词夺理，你到底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陛下留宿青鸾殿，晚起有意见？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她言外之意，有些嫔妃呼吸微微一滞。
    以前的闻静檀面对冷嘲热讽是不愿意吃亏，但也不敢如此顶嘴，如今不过得了几分恩宠，都开始恃宠而骄，都敢与姜淑妃顶嘴了。
    姜淑妃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除掉她，今儿又借题发挥，先是指责她请安迟到不敬中宫，后又指责她对天子不满，闻静檀就是佛祖都被惹出火来了！
    禧贵妃漫不经心地扫了闻静檀一眼，收回目光时与对面坐在俞德妃之下的慧昭容对视一眼，移开目光慢条斯理地捧起茶盏喝起茶。
    慧昭容也跟着禧贵妃端起茶盏抿茶，她本来还想着借机刁难一下丽美人，眼下有人出手，她只管看戏便是了。
    崔婕妤帮腔道：“淑妃娘娘，妃嫔侍奉好陛下乃是本分，丽妹妹今儿也没迟到，您何必在千秋宫如此责备丽妹妹呢？”
    话落，俞德妃捏着绣帕抵唇笑道：“淑妃，丽美人安守本分地侍奉好陛下，你何必如此借题发挥，诸多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