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婕妤有话不妨直说。”闻静檀淡淡瞥了她一眼，幽幽开口道。
    “丽美人圣眷优容，又身怀皇嗣，不知惹了多少姐妹的嫉妒。”
    婉婕妤笑容温和，语气真诚道：
    “宫中尔虞我诈，妹妹势单力薄，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愿与妹妹互相扶持。”
    “以妹妹的才智，加上我的能力，我们定能各取所需。”
    “我替我孩子报仇，保我陆家繁荣昌盛，你继续当你的宠妃，护着你的孩子。”
    大皇子是死了，可姜淑妃还没倒，还有一个禧贵妃！
    若非禧贵妃当初为了折辱她，罚她行礼，她就不会动了胎气，这个仇她可没忘记！
    她知晓自个已经被萧曜厌恶，一个惹皇帝厌恶的嫔妃，要扳倒上位者，要让家族继续荣华富贵，只能与人合作。
    而闻静檀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她聪敏、手段狠辣，有宠有子，最重要的是她在宫中根基不稳。
    闻静檀心里微微诧异，她没想到婉婕妤竟然是来找她结盟的。
    她巧笑嫣兮地装傻充愣：“妾身愚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也不担不起您的谬赞。”
    不说婉婕妤之前刁难过她，光是婉婕妤被陛下厌恶，她就不可能与婉婕妤结盟。
    被闻静檀接连两次拒绝，婉婕妤敛起笑容，凑近闻静檀耳旁，特意压低的声音冷了几分：
    “妹妹太妄自菲薄了，若非妹妹用干果提点我，我哪能报仇成功且全身而退！”
    闻静檀纤细手指捏着绣帕，捂着唇轻笑一声，一脸无辜地开口：
    “婉婕妤果真饱读诗书，这编造故事的能力真是一流，您若是郎君，适合去秘书省当个校书郎。”
    她是听出了婉婕妤的威胁之意，可那又如何？婉婕妤有证据吗？
    她不过是在说自个的故事，婉婕妤要怎么做与她何干？
    “好了，妾身听您编了这么久的故事，也乏了，妾身先行告退。”
    她朝婉婕妤微微颔首，也不管婉婕妤脸色如何，领着宫人先行离去。
    婉婕妤目光忿忿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雪青声音有些失落道：“主子，丽美人不愿意与您结盟，那怎么办？”
    “那就换个人，这宫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宠妃！”婉婕妤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
    中元节将至，即便陛下与得宠的嫔妃离宫避暑，协理后宫的曾贤妃与甄昭媛还是愈发忙碌起来。
    宫中枉死的冤魂不计其数，每年的中元节，宫里都会请得道的道长进宫做法事超渡亡魂，以祈求阖宫上下平安顺遂。
    中元节也是祭祖的日子，过去几年的中元节，闻静檀都会偷偷祭拜亡母。
    往年她是卑微的宫女，准备祭品寒酸不说，还只能偷偷地祭拜。
    今岁的中元节，闻静檀终于可以多准备些祭品，光明正大地祭拜了。
    中元节当日，闻静檀正领着无言、观南等人折元宝，大半日下来折了满满两大筐。
    “无言，祭品都准备好了吗？”
    “主子放心，奴婢都准备好了，晚些检查无误后，会送去崇圣宫正大殿供奉。”
    超度祈福仪式上，若是嫔妃们有想祭拜的人，也可以准备祭品、纸钱等物让真人一道帮忙祈福，帝后对此事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
    今岁中元节要请的得道道士是善慧真人，据说道术非常厉害，在民间非常有声望。
    子欲养而亲不在，有这般厉害的真人来做法事，闻静檀自然也是要前去参加法事，替母亲祈福的。
    能尽点孝心便算一点也是好的。
    傍晚时分，闻静檀领着宫人前往崇圣宫正殿参加祈福仪式，大型的法事一般都是在正大殿举行。
    殿内香火了然，早布置妥当，法坛、祭台，陈各式法器、祭品、长明灯。
    闻静檀来得不算晚，她到的时候，不少嫔妃已经到了。
    婉婕妤、谢玥、闻暄妍也在。
    婉婕妤应是来替死去的两个孩子祈福的。
    至于谢玥，两人自从上次在宫宴上见过一面后，也有几个月未相见了。
    看到闻静檀，谢玥眼底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复杂之色，她主动微微颔首，与闻静檀打招呼。
    闻静檀点头回应，她知道谢玥殿选时被留了下来，册封为美人。
    册封三四个月了，据闻尚未侍寝，也是因为不得恩宠，行宫避暑的名单上才没有她。
    闻静檀没空闲心思理会谢玥，她将目光放在闻暄妍身上。
    对上她打量的视线，闻暄妍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妹妹”。
    闻静檀将她眼底的恨意尽收眼底，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闻美人还在禁足中吧？”
    “我——”闻暄妍支支吾吾的，随即惴惴不安的望向皇后的方向。
    她动不动就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闻静檀怎么欺负她了。
    皇后似乎也注意到她们的动静，搭着京墨的手施施然走过来，语气温和地解释道：
    “闻美人是还在禁闭期间，可今儿不是中元节么，闻美人想为家人祈福，本宫念在她一片孝心，今儿特许她出来祈福。”
    “法外不外乎人情，都是姐妹，丽美人莫要与她计较了。”
    “皇后娘娘说笑了，妾身只是骤然看到闻美人有些惊讶罢了。”
    “皇后娘娘仁善，妾身觉得闻美人与其在这里表孝心，不如向皇后娘娘求情，许你送你即将被流放的家人，想来皇后娘娘也会愿意成全你的一片孝心的。”
    她偏头看向闻暄妍，真诚道：
    “我是最能与你感同身受的，当年我年幼，无法替家人打点，让他们在流放路上吃尽苦头，如今轮到闻美人，还望闻美人能引以为鉴。”
    言外之意：天道好轮回，你再不送，恐怕再也见不到了。
    闻暄妍脸上的惴惴不安之色消失殆尽，泛着一层明显的寒意。
    下一瞬，她目带祈求地望向皇后，“娘娘。”
    皇后敛起笑容，苦恼道：“本宫也很想成全闻美人的孝心，可本宫身为六宫表率，岂能带头干预朝政？”
    闻静檀不过是在回敬皇后，当众指责她揪着闻暄妍禁闭一事不放，眼下听闻皇后这般说，她也没继续与其掰扯。
    皇后也担心闻静檀再胡搅蛮缠下去，打了个圆场，“好了，法事即将开始，有什么话等结束再说。”
    法事开始，善慧真长拿着法器在祭坛前手舞足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闻静檀跟着众人站好，双手抱拳成太极状，心中默念自个的近况告知母亲。
    [阿娘，父亲已经洗刷冤情官复原职，父兄与族人已经平安归来，女儿如今已怀有七个月的身……]
    她正念叨着，突然被殿内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一道尖叫声响起，紧接着都是伏不断的尖叫声，吵闹声。
    此时，大殿中间的位置已经乱成一团，嫔妃、宫人提着裙摆又叫又跳。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闻静檀刚想睁开眼，身子骤然被人一推。
    观南一声惊呼：“主子——”
    她本能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逐渐放大的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