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婕妤为何愈发沉默寡言，在场的人皆心知肚明。
    她到底入宫多年，又接连痛失孩子，她自然是比吴美人更有资格去。
    众嫔妃再无异议，散了请安，众人往外走去，闻静檀临上仪仗前，觑了一眼落在后头，脸色不虞的吴美人。
    吴美人落水后静养了几个月，紧接着她被烟花所伤，也养了一段时日，加上忙着布局，把吴美人这号人都给忘了。
    奇了怪了，芍药一事，她让吴美人失了颜面，落水一事她又替谢玥作证，时至今日，吴美人竟然没报复过她，就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些事一般？
    罢了，她接下来还有更要紧的事儿，吴美人先放一边，她让人暗中留意吴美人就是了。
    禧贵妃自从得知婉婕妤也能伴驾，心情甚是愉悦。
    真真是天助她也……
    毕竟在行宫动手，总归要比在宫中方便多了。
    春蒐都是去恒山行宫，路程要比骊山行宫近一些，从长安出发，不过半日的路程便到了。
    闻静檀第一次伴驾行幸，甚是兴奋，天还没亮全就醒了。
    醒来后又督促观南等人，仔细检查细软别有遗漏的。
    “主子放心，奴婢已经细细检查过不下五遍了。”
    得到无言的再三保证，闻静檀才没再念叨此事。
    她亲自给大公主喂了些辅食，收拾好后，又亲自将大公主送去景寿宫，陪着太后说了会子话，回来用过午膳，便要出发了。
    闻静檀仪仗抵达承天门时，承天门都是乌压压的侍臣以及各种卤薄仪卫队。
    未时末，承天门大开，由万年县县令、京兆府尹、太常卿等官员乘辂依次开道，金吾卫、仪仗、朝廷文武官员引驾，随即才是太仆卿驾驭的玉辂，禁军。
    再往后就是皇后卤薄仪卫队，皇后翟车以及嫔妃们、命妇们的车驾。
    玉辂内，闻静檀趴在车窗边，好奇地望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阵阵春风顺着车窗吹进来，书案上摊开的奏疏吹得哗啦啦作响。
    萧曜大掌轻捏小女人的后脖颈，将人提回来，“差不多得了，外面有什么好瞧的？”
    “妾身这不是许多年未出宫了，想念长安城了么。”一想到年幼时跟着家人出门的场景，她的情绪一下低落了。
    萧曜见状，朝书案上的墨锭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她磨墨。
    “陛下可真坏，都出来玩了，还不忘指使妾身干活儿。”闻静檀撅着嘴，一手挽起宽袖，一手慢吞吞地磨墨，时不时还偷瞄专注批阅奏疏的男人。
    好几次欲言又止，萧曜写完最后一个字，咻然收回手腕，宠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说说看，朕的昭仪娘娘又想要跟朕讨要什么恩典？”
    “陛下——”闻静檀笑靥如花地凑上去，照例先卖乖，“妾身就知道陛下待妾身最好了。”
    “陛下，妾身许久未见家人了——”
    “知道了，朕会让林德安排。”
    闻静檀欢喜谢恩，随手把墨锭一放，趁机偷懒，不要钱的好话不停地往外吐。
    “音儿陪伴朕这么久，还没听你提起过小时候的事呢。”萧曜慵懒地靠在榻上，把玩着她的小手。
    小女人时常把家人挂在嘴边，却从未听她主动说起小时候的事儿，这一刻，萧曜突然想要了解她多一些。
    “陛下要听吗？妾身小时候可皮了……”
    一路上有小女人唧唧喳喳地说着趣事儿，时间过得很快。
    日落时分，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恒山行宫，嫔妃们下了马车后，立马有宫人上前替她们引路去她们的住处。
    嫔妃们居住的宫殿，皇后早已按照品阶、恩宠来分配。
    闻静檀居住的是瑶仙宫正殿，崔婕妤与昭才人住的是东西偏殿。
    观南等人刚将细软搬进殿内，昭才人领着宫人过来转悠，“真好，妾身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来行宫，便能跟着丽姐姐住这般好的宫殿。”
    瑶仙宫确实好，方才从宫门进来，景色一步一换景，亭台水榭，正宫前方的庭苑还环绕着一泓碧水水池，池中雾气氤氲，如临仙境一般。
    瑶仙宫与禧贵妃居住的灵犀宫，是离萧曜居住的永延宫距离最近的。
    昭才人以前经常陪伴太后来行宫，不仅对行宫宫殿的布局了解，方才走慢一会儿便打探了不少消息。
    闻静檀还真不知道这些，与昭才人闲聊了一会儿，又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送走昭才人，用过晚膳，闻静檀早早便歇下了。
    天幕湛蓝，晨曦万丈，山巅金光闪耀，一片好风光。
    帝后嫔妃、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以及女眷们早早来到围场外的观台。
    萧曜今日着一身玄黑暗金盘领胡袍，箭袖滚边绣满金丝，配上黑底织金镶白玉腰带，阳光下身形笔挺，英姿愈发勃发。
    鼓声号角齐鸣，宫人将笼子里鹿放出，鹿一出牢笼，像支箭般飞快蹿出去，眼看即将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萧曜不紧不慢地搭弓射箭，“咻——”箭簇划破空气，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那鹿便抽搐倒地。
    文武百官摆手称好，萧曜抬高一臂，威严的声音传遍四方：“今日春蒐，所猎猎物最多者，重重有赏。”
    言讫，霎时鼓声号角齐鸣。
    早就摩拳擦掌的王公大臣、世家子弟，嫔妃女眷得了允许，纷纷上马，朝帝王叉手行礼后，策马进入围场。
    号角响起时，崔婕妤与昭才人早早就溜走，跑去寻家人。
    崔婕妤母亲年前特意从边关回来，帮忙照看崔家旁系妇孺，崔夫人上个月中旬刚抵达长安，
    此次春蒐她也来了。
    崔家儿郎是皆在守卫边关，但崔家之前犯下大罪，外人都觉得崔家人失了圣心。
    此次春蒐伴驾名单确实没有崔夫人，她能来，还是闻静檀向萧曜求来的恩典。
    闻静檀这么做，一是让崔婕妤母女见面，二是告诉别人，崔家还没有失去圣心。
    她如今与崔婕妤已绑在一块儿，伙伴娘家失去圣心，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