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状的银色底座上承托着一颗同样被切割成雪花状的粉钻。
会客室冷白的灯光下,粉钻光芒夺目,江清年十分有成就感地看了一眼项链,又看了看自家妹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手肘碰了碰身旁的苏君珩:“你帮我妹戴一下。”
苏君珩不明就里地看了他一眼,却在那一瞬间看见了江清年眼中的挑衅,仿佛在说,我动动手指就能给我妹妹送这么好的东西,你能么?等你能随手送得起这些东西给我妹妹,再考虑跟她在一起吧。
他了然地笑了笑,拿起项链:“既然清瑶的亲哥哥都这么说了,那就由我这个做师兄的帮忙吧。”
江清瑶一脸懵逼地看着明争暗斗的两个人,急忙捂住脖子:“不戴不戴,忙正事要紧……嘿嘿……忙正事要紧……”
“没事,我给你戴。”千折绵敲了一下桌子,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银链绕过她的脖子,千折绵的双手在她颈后动了动,快速地把卡扣扣上了。
她扫了一眼,目光赞许:“不错,很衬你的肤色。”
江清瑶腼腆一笑,把盒子放到置物架上,看向千折绵:“那……我们就……开始吧?”
“嗯。”千折绵转着笔,看向前面的俩人,“石暮粼,我给你见到他的机会了,如你所愿。”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石暮粼警觉地看着他们五人。
“做什么?做错了事就要赎罪,这是理所应当的呀?”千折绵歪头看着她,似乎很不解,“白天你亲口说的,江家从事走私生意,感谢你的线索,我现在已经整理出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石暮粼,亏我以为你安分守己,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把我江家的机密说出去!”江家主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你……你真的……我当年就该把你也一起带回江家,处理干净。”
“江明新,请注意你的措辞。”江清年靠在置物架上,懒懒散散开口,“当着我们的面还敢大放厥词?”
“你……”江明新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石暮粼则是一脸受伤地看着他。
“明新,你……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你……”石暮粼难以置信,就快要哭出来了,“你这么多年没让我见儿子,我说江家在做走私生意,也只是为了跟儿子见一面啊……”
“打住。”千折绵懒懒散散地打断他们的话,“我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不是为了看你们扯皮的。”
两个人同时噤声,不敢再说一句话。
“我今天在这个点把你们找过来,是想通知你们一件事情。”千折绵看向秦夜阑,后者心领神会,拿出四份文件,递给江明新和石暮粼,她收回目光,继续说道,“由于你们对江清年,江清瑶兄妹俩没有尽到身为监护人的引导责任,我们决定帮助他们跟你们断绝亲子关系。”
“这怎么行!江清年是我的儿子!怎么能断绝关系!”江明新瞬间急了。
“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江家这些年有多少收入是我带来的吗?”江清年把千折绵的懒散劲儿学了个十足十,漫不经心地反问道,“您只教会了我怎么帮您做灰色生意,可没教会我做人,若非我对您一直保持着一丝怀疑,后来又在这里看了不少书,我现在已经成为跟您一样的人了。”
江明新脸色涨红,不敢再说话。
石暮粼则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囡囡……你……妈妈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说好不好,你告诉妈妈呀,你别这样子……”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了啊,我也问过你的,是不是这些年我的付出一点意义都没有,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还有,我告诉过你了,别这么叫我,我觉得恶心。”江清瑶支着脑袋,皱着眉头,语气嫌恶。
“江清瑶,是我这些年太惯着你了吗?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妈!你亲妈!”石暮粼终于怒了,大喊道。
“啧……”苏君珩难得语气嘲讽,“终于撕下温柔的面具了吗,石阿姨。”
“苏君珩,是不是你撺掇我女儿跟我断绝关系的!”石暮粼质问道。
“你这些年做的事情,难道还不足以让江清瑶跟你断绝关系吗?”苏君珩的语气异常差,“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我能有什么错?我只是在按照我的方式教我石暮粼的女儿啊?一定是你,苏君珩,你一定是跟我女儿说了些什么!”石暮粼指着他,情绪激动。
“你确实没有错,也就是在她帮你打扫卫生却不小心把江明新送给你的水晶球打碎之后让她跪在玻璃碎上跪了三个小时而已,直至今天,她的膝盖还时不时会有抽疼的感觉,毕竟,当年是我把她送进手术室的,也是我亲眼看着她膝盖上缝了十几针的。”苏君珩把手里把玩的东西扔在桌子上,“还需要我细数吗?从那之后,她的一日三餐和学习都是在我家完成的。”
“你……”石暮粼张了张嘴。
“哦对,还有,当年你用尽全力阻止她16岁上大学。”苏君珩脸色极冷,“若不是我向老师推荐了她,老师惜才,她现在估计只能按照你的要求读一个普通的会计专业了……你知道吗,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我都要甘拜下风的那种,因为她,老师两年没收新弟子,毕竟见过她之后,许多人都入不了老师的眼。”
“说起来,当年老师费了点儿心思,找了不少人脉,参加了不少应酬,才把她的档案成功从中学调到了灵城国立大学。”他冷着脸,“这一切,全因你不愿意在她的申请书上签字……石暮粼,你真的很自私,她是你女儿没错,可你确实从来没有尽到过作为母亲的责任。”
“你……你们……”石暮粼瞪着他。
“没关系,石暮粼,你当然可以不签字。”千折绵笑着开口,“你就等着被我们以虐待儿童的罪名起诉吧。”
“至于你,江明新。”她扭头看向另一边,“等待你的罪名还有很多,等你在国际监狱正式开始服刑,你跟江清年的关系会自动解除,现在让你签名不过是给你面子罢了。至于这面子要与不要,全在你个人。”
“我签……”江明新败下阵来,迅速在纸上签字。
“我……我坚决不签!”石暮粼怒骂道,“你们算什么东西敢起诉我?我只是在教我女儿而已!”
“你说得对,我不是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国际监狱的创始人兼老大罢了。”千折绵的表情很冷,“我确实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只是习惯性地护崽罢了,你们不爱护的人,我来帮你们爱护,我来护着他们的一辈子,没有关系,他们现在是我的人,我理应为他们考虑,为他们讨回属于他们的公道,毕竟他们的出生也不过是个意外,不是么?没想好为什么要生小孩,就先把小孩生出来,是你们不负责。”
江明新和石暮粼一脸惭愧地低下头。
“石暮粼,你就不要签了吧,我们来打官司。”千折绵微笑着上前,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回来,“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那我们就国际法庭上见。”
“国际法庭凭什么管这个事情?你以为他们什么都管吗?”石暮粼翻了个白眼。
“不巧,在下不才,正是国际法庭当代的审判长。”秦夜阑笑着开口,桃花眼眯起,莫名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我有必要提醒你,石暮粼女士,国际法庭不仅是国际的法庭,更是f洲唯一的法庭,这里全年无休,为f洲民众主持公道,而我,只有在国际性案件会出面——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参与刚刚我家夫人起诉的案件?不,我不仅会参加,我还会坐在审判长的位置上参加,因为你是r国人,你被f洲国际监狱的老大起诉,属于跨国案件,因此我会亲自参与案件的审理及审判,以此给你这个外国人一个公道的裁决。”
他故意把“公道”二字咬得很重,听得石暮粼心下一震,暗道不妙。
居然真的是国际法庭的人……
居然跟国际监狱的老大是夫妻……
自己本就理亏,再加上对面是这两个人,她哪儿还有什么胜算。
“我……我签还不行吗!”石暮粼看着千折绵。
“晚了。”千折绵靠在椅子里,看似随和,实则没什么感觉,极不近人情。
“你……你欺人太甚!”石暮粼下意识看向身旁的江明新,没想到对方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明新,你怎么这么看我啊……是我……”石暮粼小声问道。
“行了行了,以后别说认识我,我江明新最后悔的,就是勾搭上你这么丢人显眼的东西,还生了两个孩子!”江明新冷声道。
“欺人太甚?”千折绵不等她说话,笑着反问,“我怎么就欺人太甚了?我说过,如果你不签,我会马上准备对你的起诉,可惜,你不识好歹。”
“你……”石暮粼看看江明新,又看看对面的五人。
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自己的女儿。
平心而论,江清瑶确实是个很省心的孩子,从小到大学习都很好,奖学金拿到手软,也从没问自己要过钱,自己甚至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学费的收据,这意味着,她的学费从来都是自己交的。
可慢慢地,她就想要更多了,想要她懂事,能干,而不仅仅是学习好——她每时每刻都记得,江清瑶是个女孩儿,她永远都记得自己的母亲对自己的态度,作为一个女孩儿,早晚是要嫁人的……
她从没忘记过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只有那个儿子,才值得自己用心对待。
可如今……她看着江清瑶,坐在五个人中间,每一个人在看向她时,眼里都有宠溺和娇惯……像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里,那个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公主。
生平第一次,她感觉很后悔。
似乎……不该那样子对她的。
可是……可是……难道她母亲教她的都是错的吗?难道她不是早晚有一天会嫁人吗?
在她身上倾注太多,难道不是一种亏本投资吗?
石暮粼不清楚,她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慢慢模糊,几乎是不可控制地,她冲上前去,抱着江清瑶哭:“妈妈对不起你啊……”
“石暮粼女士。”江清瑶轻轻地把她推开,“我曾经奢望过你的爱,真的……但那终究只能是奢望。”
“清瑶……你就原谅妈妈吧……”石暮粼哭着,试图再一次扑上去。
“石暮粼女士,我跟你不熟,麻烦保持社交距离。”江清瑶把她推开,脸上笑着,语气却很冷,“我现在,一点都不需要你的爱了。”
“人总会在某个年龄段十分渴求一样东西,可当他度过了那个年龄段,却始终没有得到的话,他就不再需要了。”江清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符,“还给你吧,我曾经很天真地以为,你给了我一个平安符,就是爱我,但在昨天,我才知道,这个东西,是你做的残次品,你满意的那些纸符,全部被你寄到江家了——哦,或许江家人压根没收呢?”
“我早就让人扔了。”江明新冷冷地开口。
“你看,石暮粼,你引以为傲的忠心,长情甚至是痴情,在这个房间里就是笑话。”千折绵笑了笑,摸了摸江清瑶的头,让她不要难过,“真正值得你爱的人,你从没爱过,把你当玩物的人你却爱得死去活来。”
“没关系。”她示意几人先离开,独自一人面对对面的俩人,“你们不爱的人,我来替你们爱,我保证他们的未来,前途无量,光明磊落,永远站在阳光灿烂的地方,享受他们本就该享受的生活,接受众人赞叹,惊艳,羡慕的眼光,幸福,快乐地度过他们的未来,从此,他们不会再有因你们而起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