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着他们把人搬回去的时候，她终于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因为刚刚下令朝自己动手的那个首领，也被搬上车了。
    他一开始下令让旧皇党的人动手，自己却躲到了一边，等到后来，他才带着埋伏在了望塔里的几十名皇族护卫队员一起冲了上来。
    千折绵收回思绪，往回走。
    本来就在往地上滴着血的伤口在这一次动手之后裂得更彻底，哪怕是她这种很能忍耐疼痛的人也有点难受。
    她抿了抿唇，快步往回走，整整十分钟，伤口往外冒了一路的血，衣角则滴了一路的血。
    终于，千折绵回到了药学实验室里，她努力抬手，取下了面具，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此时距离她离开，正好过了三个小时，晚上十点整。
    “墨墨，你回来了？”寒酥起身迎接她，只见她脸色发白，连嘴唇都是青紫色，她心中暗道不妙，往旁边挪动了一步，朝她走去。
    没了桌子阻挡视线，她终于看清了千折绵整个人的状况———不仅是脸色发白那么简单，她的头发微微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却狼狈至极，身上黑色的披风看起来似乎是湿透了，可在灯光下定睛一看，能看见披风破了不少的洞，多了不少裂开的地方，衣角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下垂着，在衣物的最底端，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看起来十分吓人。
    “酥酥阿姨……我……”千折绵张了张嘴，忽然往前倒去。
    岁晚正好朝她的方向走来，见状急忙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一瞬间惊觉她的体温有些低，手心也异常冰凉。
    “她失血过多了。”岁晚把人抱起来，“但我记得她是稀有血型吧？”
    “没事，我这里有专门给她留的血库。”云程指挥着云曦推来一张病床，又让修竹去准备手术室和手术用品。
    “那就先给她输上血，我去消个毒就来。”寒酥拢起脑后的长发，往消毒室走去。
    岁晚一脸凝重地摸出手机，给秦夜阑打电话。
    这时正是那边的晚上六点，秦夜阑接到电话时还有些疑惑：“岁晚？你打电话给我是……？”
    “墨墨失血过多，休克了，你得来。”岁晚的语速很急，“寒酥已经在手术室里了，你看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办公室里，秦夜阑的表情几近疯狂。
    “d国皇族，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他冷笑着，拨出一个号码，“对，把d国武器库给炸了，自爆系统统统给我打开！全炸了！”
    他的语气疯得不行，头脑却保持着理智：“这个点是他们武器库交班的时间，起码有五分钟没有人，直接炸掉就行，不会伤害平民。”
    “可是，冰河老大，有些人身上配备了武器的啊……”
    “只炸武器库的不就行了，我记得没开过的武器才能被定位并且自爆啊？”秦夜阑拧紧了眉头，“难道生产的时候出bug了？”
    “原来是这样！”那人惊呼，“我一直以为所有武器上面都有定位和自爆开关。”
    “确实都有自爆开关，但不被定位就不能自爆，定位可以说是自爆开关的开关。”秦夜阑淡然地解释道，“你还有两分钟，再不引爆你就没机会了。”
    “是是！我现在就动手！”说着，那人按下一个按钮，按钮被按下的同时，d国的武器国库爆炸了。
    顿时，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秦夜阑看着d国的下属传回来的画面，没什么情绪地把手机合上。
    霜辰推门进来，见他的表情冷得像是要杀人，默默走到他身后：“咋了这是？”
    “明天早上九点钟开庭，从我们这里开直升机去d国，一来一回，快的话只需要三个小时，我去一趟，明天之前能赶回来，再我回来之前，你替我把准备工作做完，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些流程上的东西需要再核对一遍，你……可以吗？”说完最后一句话，秦夜阑忽然侧着脑袋看霜辰，漆黑的眉眼里满是空洞，把他吓了一跳。
    “我当然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不会是夫人出事了吧？”霜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大事啊！
    没有什么比千折绵出事更严重的了！
    看秦夜阑不回答，霜辰知道，自己猜对了，遂小心翼翼地追问道：“她怎么了？”
    “被d国皇族坑了一下，受伤了，失血过多，这会在抢救。”秦夜阑在手机上轻点，让人准备好直升机，自己则抓起钥匙和笔记本电脑，快速地塞进自己的包里。
    “不是……她这么聪明的人……”霜辰刚想问，却顿住了，片刻，他颤声问道，“她是自愿被坑的？为什么啊？”
    “大概是她觉得他们罪不至死。”秦夜阑把书包背在身上，惨然一笑，“她说自己的手脏得很，动手什么的就让她来，别脏了我的手，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死在她手上的人，哪个不是十恶不赦的？是，没错，她确实是一个杀手，可，她的手，始终要比我的手，干净得多。”
    “你……所以你现在要去？”霜辰问完就开始后悔了，他惊觉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只好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那你快去吧，这边有我。”
    “嗯，顺便以冰河的名义替我给d国皇族发一封信函，宣称我们对他们国库爆炸负责，并告知他们，这次没有人员伤亡是我们故意为之，再有下次，我们就会派人无差别攻击整个皇宫里的人。”秦夜阑的声音冷得可以跟零下的雪地有一拼，“行了，我走了。”
    霜辰目送着他的背影，缓缓弯下腰，行骑士礼，低声细语，声音中却带着坚定和果决：“回禀家主……属下，遵命。”
    直至秦夜阑走远，他才站直了身子。
    忽然想起以前听秦家的老管家讲过，秦老爷子在刚坐上家主的位置时，虽然大家都很信服他，但几乎所有人跟他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关系亲密的朋友，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好兄弟，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作位高权重的秦家主，哪怕他手中掌握着几乎整个灵国的武装调动权和边境管理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家上下对他变得逐渐尊敬，敬佩甚至敬畏起来的呢？
    似乎也是从秦老夫人被绑架那一次开始的。
    那一次，秦老爷子破天荒地地发了特别大的一通脾气，自己一个人站在房间里吸烟到凌晨一点，然后自己一个人查出来了对方大本营的地址，凌晨四点钟，他收拾好所有东西，独自一人闯进大本营，把秦老夫人救出来了不说，还识破了对方的身份，灭了对方一整个门派。
    尽管在那一次战斗中，秦老爷子受了很严重的伤，甚至落下了后遗症———右手再也无法握枪，可从那以后，秦家上下都打从心底地认可了他。
    一方面是秦家家风向来如此，疼老婆的男人才会被人看得起，另一方面是，只有让这样的人带领秦家，他们才能够放一百个心。
    只能说……秦家嫡系三代单传恋爱脑，还是有道理的……
    霜辰收回思绪，把秦夜阑桌上的文件粗略地扫了一遍，挑出其中一份，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霜辰哥，在干嘛？”江清年走进来，“老大呢？”
    “夫人出了点儿事，家主大人赶去d国了，刚走。”霜辰把文件放下来，抬头，“嗯……你怎么了？找家主大人有事吗？”
    “啊，我没什么，老大让我我写一份忏悔书，说是能轻判，毕竟我真正经手的货不多，而且经我手的货也只是按照我父亲的要求转寄给千盛茵，江家洗钱的案子我更是一无所知，至于窥视c洲最高研究院……那只不过是个把我们抓起来的由头罢了。”江清年耸了耸肩，“老大让我把忏悔书写好，明天准时去开庭，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说出来，功过相抵，应该只判七十二小时的社会义工服务。”
    “啊，是这样子啊。”霜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信封，“所以……这是你写完的忏悔书？”
    “是啊，我正打算过来交给老大呢，还想着让老大看一下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江清年有些遗憾，“看来，我只能自己检查了。”
    “没事，我替你看看就好。”霜辰把信封接过来，打开来看。
    “你连这个也会啊！”江清年有些震惊，“感觉老大和小姐身边的人好像都是什么都会的样子。”
    “这很正常吧，夫人本身就是全能天才，老大都差点儿赶不上她———呃，或者应该说，本来就赶不上她。”霜辰看了半晌，把信塞回去，从秦夜阑桌子上拿了胶水，把信封封好，这才拿来了封条和公章。
    “这是……没问题了？”江清年有些惊讶，“我第一次写，虽然参考了书上的格式，但我没想到我真能一次过啊？”
    “没什么问题，叙述也很清楚了。”霜辰拿着公章在上面按了半天，“行了，你先去休息或者去做自己的事情吧，看书也好什么都好，早点儿休息是真的，毕竟明天开庭，但我们也不会要求你一定得几点之前睡觉就是了———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全凭自觉。”
    “明白了。”江清年点点头，往外走去，刚走出办公室，他就马上给江清瑶发消息。
    江清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妹妹，小姐出事了！老大刚刚一听到消息直接飞d国了！
    江清瑶（遥遥无期）：什么东西？什么什么出事了？谁出事了？我偶像出事了？咋回事儿啊？
    江清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具体的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你那个师兄，他应该知道一点儿。
    江清瑶见状合上手机，已是晚上十一点半，她看向身旁正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的苏君珩，男人的侧脸在夜色下显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了一丝阴柔。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苏君珩看了一眼路况，没敢分心看她。
    “我哥哥说墨墨出事了，老大已经赶过去了，好像是在d国出的事儿。”江清瑶小声说道，“看样子你估计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想知道？这个简单。”苏君珩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边口袋，“知道我手机在哪个口袋吧？摸出来，打开它，给霜辰打电话，让他给你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呃……”江清瑶摸出他的手机，“可是你手机的密码……”
    她刚想递过去，却被苏君珩接下来的动作整得愣了愣神。
    只见苏君珩伸出左手，覆在她的双手上，拇指按在手机屏幕底端，震动一下后，手机屏幕被解锁。
    江清瑶呆呆地捧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手机，没过多久，手机上的温度逐渐散去，可手背上他留下的那种触感和温度，确实怎么也忘不掉，也散不去。
    她整理好情绪，轻轻呼出一口气，定睛看向手机，正要打开电话软件时，却又一次被苏君珩的手机背景图给震惊了———那是苏君珩毕业那年，他们一起拍的合影……那年，她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用自己的奖学金给他买了一块手表，想要感谢他这些年无论功课怎么忙，都始终坚持每天抽空从学校返回家中，辅导她学习，结果苏君珩压根没给她机会当场送出手表，而是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就十分高兴地把她拉进人群，向所有人介绍，这是他邻居家的妹妹，并在仪式结束后，拉着她到学校那棵大榕树下，两个人单独拍了合影。
    她的脸一下子因害羞而变得通红。
    谁能想到身边的这个一直以来都像是哥哥一般的人居然把他们两个人的合影当成手机背景呢？
    江清瑶努力忽略心里的异样，点开电话软件，一瞬间又差点被吓个半死。
    通话记录里只有满满当当的，“清瑶”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