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爷子不置可否：“想法倒是多。”
    跟之前一样，几位老人都没说可行与否，只是静静看着。
    过了几分钟时间，锅里的肉丸子成形，多余的淀粉也被开水沥了出来，变得微微泛白，齐禹便用漏勺小心舀起丸子，一枚枚没入清汤里，盖上两片宽大的白菜叶，再盖上锅盖。
    他不想暴露砂锅可以调节烹饪时间的buff，所以这锅汤至少还要再熬一个半小时。
    几人都没干等着，三位老人又跑回去角落交流厨艺琢磨九丝三鲜粥去了，齐禹则帮自己老爹快速切配，为晚间营业做准备。
    晚上还有两锅汤等着他先后熬，大概是没法帮忙炒菜了，三位巨佬则顶多一时兴起炒几道菜，也不可能多，齐清河跟庞亦津会忙到飞起，他这会儿能帮一点是一点。
    忙活的时候，时间流逝的总是很快。
    齐禹感觉自己才拿起刀没太久，晚间营业就开始了。
    他的汤还没炖好，但也快了，炒菜最多炒一两盘，切配暂时又不需要了，齐禹想了想，便干脆拿起一根黄瓜，洗干净练起了刀工。
    他先斜刀切下八分，再翻面直刀切八分，捻着黄瓜两头一拉，宛若青龙般的蓑衣黄瓜便切好了。
    拿这根凉瓜来，不论是凉拌还是最简单的蘸糖，都又好看又好吃，不知道会便宜哪位幸运食客。
    齐禹想了想，决定便宜自己。
    中午给胃放个假，没吃太饱，他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
    作为地地道道的山城人，他对蘸白糖的吃法没什么兴趣，果断给自己挑了个蒜香酸辣口的蘸水淋在黄瓜上。
    美滋滋地吃完，闹钟正好响起，他便走到灶台前，揭开。
    鲜香四溢。
    再揭开面上盖着的两片早就煮软趴了的白菜，香味更加浓郁几分。
    但齐禹却皱起了眉。
    抬手在锅上招了一缕空气捂住口鼻，细细闻了片刻，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三位巨佬如约而至，像下围棋一样把他围在了灶台前，纷纷看着他。
    齐老爷子一贯的面无表情，眉心微锁，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晁堂则一如既往挂着慈祥的笑意，谢超轩则看看齐禹看看汤，说不出什么反应。
    齐禹被他们看的有些忐忑。
    “怎么样？”齐老爷子率先开口。
    “我感觉好像翻车了。”齐禹咽口唾沫，拿勺打了一勺仍然清澈但多挂了些油花的汤，轻轻呷了一口，抿嘴，将勺放在一边：“嗯，果然翻车了。”
    三位巨佬一人尝了一口汤，然后纷纷看向齐禹。
    还是齐老爷子开口：“自己评价一下？”
    齐禹回味回味，随后又尝了一口汤，才略显忐忑地说：“比之前更鲜更香，味道上也确实更加有层次感了，而且我不想要的异味也被吸附的挺干净，吃起来完全没有海腥，只有独属于海味的浓郁鲜香。
    但……这些料子却引入了新的异味，丸子里五香面的味道也逸散了出来，跟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菇子特有的味道虽然淡却也不和谐，白菜不仅仅注入了清甜，还有一丁点青涩味。总之，这锅汤的味道融合的不够完美，杂味太多了，确实还不如原先的清汤更适合做龙虾。”
    晁堂笑道：“没有那么不堪，至少有肉丸子调和，新注入地甜味鲜味和香味都跟之前的清汤融合的很好，说明至少大方向是对的，如果能再调整一下，把杂味去掉，就是一锅可用的汤了。而且你得考虑到，龙虾肉本身也是一道食材，也会给这锅汤带来些微好的改变。”
    齐禹听他这么说，略略找回了点自信。
    谢超轩则开门见山地问：“那你打算怎么改？”
    “这个……”齐禹认真想了想：“把香菇、平菇和口蘑换成味道更柔的白玉菇、蟹味菇和鸡油菌，大概会好一点。”
    齐老爷子翻个白眼：“这时节上哪去给你找鸡油菌。”
    “用人工培育的姬松茸也行。”齐禹继续说，“另外，肉丸子是我太想当然了，不如干脆换成狮子头。另外，白菜多取两片，菜帮子去掉只留叶，应该可以解决掉青涩味。
    另外，没有了馒头碎吸附异味，可以往汤里再加一点绍酒，一点葱姜丝，借此来去腥。”
    说完思路，他眼巴巴地看向三位巨佬：“怎么样？这么改可行吗？”
    晁堂笑意不变：“你自己试，之前就说过了，第二锅你自己发现问题后自己调整。”
    齐禹点点头，深吸口气，把第二口砂锅架上了火。
    一旁，齐清河看的心疼不已。
    他觉得齐禹就是在瞎折腾。
    就用原先的清汤来做多好啊，做出来的上汤焗龙虾不说多么拔尖，至少也不会差，当得起一句佳肴。
    现在好了，一锅汤被熬翻车，第二锅就算以齐禹的天赋和敏锐的直觉，恐怕也很难改到多好。
    清汤这种东西，哪个配方不是经过千百次锤炼调整才得出来，放大多数厨师那里就是藏在手心里的绝技，齐禹脑瓜子一动就想调整出一锅适合上汤焗龙虾的清汤来，无异于痴人说梦。
    别说齐禹自己调整了，齐清河对几位巨佬承诺手把手指导齐禹熬的第三锅汤都不太看好，汤这东西最是牵一发动全身，就算是享誉全国的顶级大师，也没法说改就改，很可能翻车。
    不过，哪怕觉得齐禹是在瞎折腾，齐清河也没说什么——不仅仅是迫于自家老爷子的淫威，对于齐禹淬炼厨艺，哪怕是奢侈的用清汤和龙虾淬炼，他也是认可的，只是有点心疼罢了。
    到嘴边的一锅好菜，飞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炒菜都炒的没什么激情。
    齐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他已经在准备第二锅汤了。
    做法和之前一般无二，只不过这次调肉的时候不往里边加五香粉了，肉调好后也不再往里加馒头碎，生粉的用量也克制了许多，老老实实按照狮子头的做法来弄。
    又一个半小时后，第二锅汤出炉。
    揭盖。
    齐禹一喜，这次的味道好像对了。
    但，当他揭开汤面上的白菜，更加浓郁的香味扑进他鼻子里时，他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