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说。”齐老爷子摇头：“这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否则你爸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抓不住了。”
晁堂接话：“硬要总结提炼的话，就是酣畅淋漓四个字，像麻婆豆腐、回锅肉、葱姜炒肉、肝腰合炒、红油白肉等，做起来很多讲究，但吃起来就是酣畅淋漓，至于麻、辣、鲜、香、酥、脆、嫩、爽这些字眼，都是对这四个字的诠释。
但总结起来容易，做起来绝大多数人却怎么都抓不住，就像你爸，做出来的菜吧，也不能说到底哪里错，但就是差点味道。而你是真正抓住了的，把这该发挥出来的味道做的淋漓尽致。”
一旁，齐清河默默低下头，有一点点酸。
齐禹则若有所思。
酣畅淋漓吗……
确实，这盘麻婆豆腐吃起来确实很爽，感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打开了，甚至于似乎连天灵盖都被掀起了，吃的人满头大汗，非常畅快。
而抛开这种酣畅淋漓的快感，单论味道本身的话，齐禹觉得这盘麻婆豆腐距离他做的其他a级菜其实是有差距的。
硬实力大抵只有a-级，接近a级的水准。
就是这种畅快体验，硬将它拔高了不止一筹，放在正儿八经的a级菜里也毫不逊色。
这就是抓住精髓了吗？
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横亘在b+级与a-级厨艺之间的鸿沟？
不，不止，应该说它是b级与a级之间的天堑。
齐禹有种感觉，他自身的厨艺评级，应该不存在b+和a-这两个层次，一旦火候、调味和翻勺迈入大师级，哪怕刀工尚有欠缺，仍停留在高级，他的厨艺也将直接由b跃升到a。
因为他已经拿到了a级的入场券。
正常来说，火候调味和翻勺，三项有两项迈入大师级就是b+级厨艺，比如齐清河，三项均迈入大师级则是a-，只有掌握了所擅长菜系的精髓，才能真正迈入a级。
“不过啊……”就在这时，晁堂话锋一转：“你的这道麻婆豆腐，也有个很大的毛病，不知道你意识到没有。”
“嗯？”齐禹愣了一下，忙问：“什么毛病？”
晁堂斜看了谢超轩一眼，挂着善意的笑：“太麻太辣了，虽然爽快霸道，但已经到了让普通人痛苦，完全尝不出其他优点的程度。”
齐禹：“可是……这菜就是这样啊，减麻减辣的话，鲜香也会大打折扣，甚至于少了这股灼热又如电流般的味道的碰撞，豆腐的鲜嫩，肉末的香酥乃至蒜苗的脆爽都要受到影响。”
“没叫你减的那么夸张，稍减一点而已。”齐老爷子说：“你吃我做的麻婆豆腐，有觉得这么辣吗？”
齐禹仔细回想了一下，摇头：“好像真没有，但差的也不是很多。”
“确实差的不多，但这一点点差距，就是普通人的阙值。”
沉默许久的谢超轩小声指正：“齐师傅，那个叫阈值。”
齐老爷子：……
他老脸一红，语气硬了几分：“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少一点，无改鲜香，却是普通人虽觉得辣但咬咬牙也能勉强接受的程度；而多一分，突破了能忍受的上限，就只会让人感到痛苦了。
美食不应该这样，即使痛苦，也该是痛并快乐着的，而不是被刺激到除了麻辣别的味都感觉不到。”
齐禹若有所思。
“其实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晁堂说：“第一，花椒少一点点；第二，换一种辣椒，不要用满天星，改用丘北产的辣子，那边出产的海椒品质很高，香和辣维持着非常恰当的平衡。”
齐禹点头：“好，下次我试试。”
齐老爷子又说：“既然你已经掌握了川系家常菜的精髓，那么有两道菜也是时候教给你了。”
“噢？”齐禹满脸好奇。
“麻辣兔头，冷吃兔。”
齐禹：！！！
他一听到这两道菜名，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兔兔！
居然是兔兔！
想吃！
学！
必须学！
外地人可能没法理解川渝地区对兔子的喜爱。
就这么说吧。
没有一只兔兔能活着离开川渝地区。
繁殖能力贼强，在外国动辄泛滥成灾的兔兔，在这里被吃到得卖几十块钱一斤。
泛滥成灾？
不可能的！
吃都不够吃好吧！
说起来，兔肉本身寡淡无味也不香，怎么做就是什么味，好像吃的是调料味一样，但川渝地区普遍重油麻辣的味型，恰好完美跟兔肉匹配，得以发挥的淋漓尽致。
以至于兔子的做法五花八门，冷吃兔，仔姜兔，跳水兔，鲜椒霸王兔，火锅兔……等等等等，随便就能列举一大堆。
王刚都做了好几期兔子。
就是单纯蒸熟了蘸红油酱料，一样贼扒拉好吃！
而麻辣兔头和冷吃兔更是其中翘楚，出圈的存在。
尤其麻辣兔头。
虽然剥了皮的兔头看起来颇有些狰狞，吃起来的吃相也绝对不好看，但味道是真的绝，只要能克服心理上的障碍，保准吃了还想吃，根本停不下来。
嘬一口面上的红油，掰开颌骨啃两嘴面颊上鲜嫩入味的兔肉，啧啧啧。
齐禹满脸期待的问：“咱们什么时候学这两道菜啊？”
“不急，”齐老爷子笑笑：“这一阵我们得筹办拜师宴，等拜师宴结束了来吧。嗯，教你的油辣子你练的怎么样了？学到家了吗？做麻辣兔头可少不了油辣子，当然，味道上得调整一二。”
齐禹表情僵住。
“嗯？还没学会？”
“呃，最近要学的东西比较多，没顾得上温习。”
齐老爷子：……
“那你这阵子都学了个啥？”
“这两天基本都在吊高汤。”
齐老爷子没话说了，摆摆手：“抽空练起来，做不出合格的油辣子，你的麻辣兔头味道上得大打折扣。”
“哦，那我现在就去练。”
“高汤也别落下了，要做高端菜，高汤永远是基础。”
“好的。”
齐老爷子点点头，背着手越过齐禹，在厨房里晃悠一圈，也开始干活。
齐禹想了想，决定中午再练习油辣子，也继续切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