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禹之后，谢超轩和齐老爷子也走上前来，好奇的尝了口汤。
然后纷纷露出同款一言难尽的表情。
如果是庞亦津熬出这样一锅汤，他们绝对不吝夸赞，然后指出层次太乱的缺点，指点他少用些食材，做好减法，然后注意好君臣佐使的搭配。
但放在晁堂身上……
这就是彻彻底底的翻车，极其失败那种。
偏偏他们又都知道，这锅汤其实未成，真正成了后，必然会有脱胎换骨般的巨大变化。
可是……
他们着实想象不出，再怎么脱胎换骨，又能好到哪里去。
齐老爷子还好，毕竟他不仅尝过齐禹做的完美的一品粥，更尝过粥成之前的那锅“潲水”，对所谓的“化腐朽为神奇”有过非常直观的感受。
谢超轩么，只尝过一品粥，还未尝过“潲水”，真就对晁堂有些信心不足了，怀疑这锅汤最后到底能不能成。
不过，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再转念一想，这么光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距离拜师宴开席没几个小时了，自己真正压箱底的那道拿手菜还没完全做好，便也不再多留，转身折返回自己的区域。
齐老爷子同样如此，多看了晁堂背影片刻，也背着手踱步离开了。
一时间，只剩齐禹还在认认真真盯着晁堂的动作。
过去了小半个钟，晁堂终于往锅里加了第九味汤，调和好味道，用筷子蘸了点尝尝味道，终于满意点头，长松口气：“成了，就是这个味道！”
齐禹见状，也跟着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用到第三盅佛跳墙。
虽然有三次机会，但如果接连两次失败的话，最后关头的压力无疑会大到极点，再次翻车的可能性恐怕比之前两回都要大。
那时晁堂可能就不得不放弃这锅无相神汤了。
而此时，晁堂也回过头，看向齐禹，不由露出笑容：“其实第一次也不该失败的，这汤我虽然多年没做，但当初学的时候印象可够深刻，这辈子都不会忘。”
齐禹一愣：“那您？”
晁堂笑容更加灿烂：“是你的汤，清浓毛三汤，用的都是你当初‘闭关’时遗留下的作品。这三口汤品质太好了，以至于我第一回没调整到位，这才翻车，好在这次经过重新调整，总算成了，而且品质比我当初做的都要好，或许能迈入一个新的高峰。”
齐禹了然，确实，做菜尤其是高端菜，更多时候并不是一昧的追求好，而是更讲究一个平衡，独独几个方面过分突出，达成“局部最优解”，其他步骤就可能成为拖累，造成不和谐，最终成品中这丝不和解被放大，便反而离“全局最优解”更远了。
于是齐禹说：“原来如此，那提前恭喜大师父了！”
晁堂：“没别人的时候叫晁爷爷。”
齐禹：……
“哦。”
晁堂又招招手：“你先来尝尝这锅汤的味道，这汤回头我肯定也要传给你的，记住这个味，学的时候，你就努力往这个方向靠。”
齐禹又哦一声，上前，学着晁堂的样子，用筷子蘸了一滴汤汁入口。
然后他又愣住了。
并感到十分意外。
“这……”他有些疑惑不解，低头看着面前的汤，不信邪的又拿来碗勺，打了一碗底，吹两下，咕噜噜灌进嘴里，细细品鉴。
然后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就这？
和刚刚那锅半成品没有质的差距啊。
嗯，味道上确实更略略好一点，鲜味香味也更加浓郁、饱满、醇厚而丰富，大抵摸到a-级的边了，但层次感混淆，口味混乱的问题仍没解决，甚至更明显了。
只此一点，就注定它不可能真正达到a-级的范畴，遑论更高。
晁堂看他反应，脸上笑容不变：“不好喝？”
“也不是不好喝，”齐禹斟酌着字句：“但缺点很明显，仍然没解决，恐怕也无法解决。”
“是吗？”晁堂笑容更加和蔼了：“你再喝一点点。嗯，一定一定要记住这个味道，尤其是你认为的缺点，那混淆的层次感，混乱的多种味道。能记下来吗？”
齐禹知道晁堂这么说必有深意，用力点点头，再次打了一勺汤，一点一滴的汲进嘴里，让汤汁缓缓在舌头上散开，集中注意力去感触。
以他准厨神级的品味，单单记住味道并不难。
晁堂又追问：“你仔细体验，这层次感，当真十分混淆吗？”
“十分混淆也不至于。”齐禹说：“只是边界不清，但九种汤，大体上还是能分成四种层次的。”
“说说看。”
“佛跳墙那仿佛包罗万象的浓烈鲜香，以此为底，又同时朝浓香浓鲜、清香清鲜和甜香清新三个方向衍化，但这三个方向彼此又有交叉，就显得界限不明，口味混乱。”
晁堂点点头，对齐禹的回答感到满意，随后不再多言，将这锅汤架在了灶眼上，开始吊汤。
牛、鸭、猪、鸡，四种肉茸，按照先后顺序，旋转汤汁，下入肉糜，扬汤止沸，再慢吊半个小时，尔后捞出，下入新的肉糜。
反复四次，完成后，已是三个小时过去。
此时，距离拜师宴开席，近在咫尺。
齐禹也不催促，就在边上静静的看，直到看见那锅无相神汤被吊的温润如乌龙茶般，清澈透亮，微微泛黄。
随后，就见晁堂打出一小碗汤，注入玻璃水壶内，剩余的一大砂锅则放入汤锅做的蒸笼里保温，然后招呼齐禹过来，拿了个喝白酒的二钱小杯，打了一丁点在杯中，递给齐禹：“小禹，你再尝尝？”
齐禹点头，接过，昂首把汤汁倒进嘴里。
下一刻……
Σ(っ°Д°;)っ
卧槽！！
齐禹眼睛瞪得滚圆，满脸难以置信。
居然，这么好喝？
比起吊汤之前，这汤的香味稍有抑制，但鲜味更上一层楼，最关键的是，此前为人“诟病”的层次混淆的缺陷，居然荡然无存。
那种感觉，就仿佛漫步于万花丛中，随着齐禹缓缓走过，一簇簇花儿随之缓缓绽放。
不过……
晁堂：“别急，还有最后一笔，看我画龙点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