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儿子的声音，小亮妈全身都像是被定住了。
乡村的一切都是慢悠悠的，时光仿佛在这里停住。
小亮妈喂食的动作顿住，她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她用袖子擦了一把脸，自言自语：“又听到亮亮的声音了，要不得，老了老了。”
只是这一次，这声音太过于真实了。
她不敢回头，这二十五年间，她也不知道回了多少次头，最后都是失望。
小亮没想到阿妈不理他，不由有些着急了，再次喊了几声：“阿妈，阿妈，我是亮亮，我是小亮，你回头看看我。”
小亮妈把鸡鸭鹅都喂好了，坚决不回头。
哎，她果然是出现幻听了，这一次幻听不只是简单叫她阿妈，还懂得叫她回头。
回不回？
算了，不回头，让这声音多叫几道吧。
她听着这声音都觉得心生欢喜。
只要她不回头，就不会被拆穿。
这样，她心里还能自欺欺人，她的小亮回来了，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愿意。
“阿妈，阿妈，你回头呀，求求你了。”
小亮有些傻眼了，但却是比什么都难过。
阿妈不肯回头，是不是害怕看到的是幻影。
他想了想，手按上了阿妈的肩膀。
奇怪，应该是碰不到的，但，好像碰到了。
阿妈的肩膀，好瘦削啊。
与此同时，小亮妈再次定住了。
难道，不是幻觉？
不管了，就算是幻听，她已经听了这么多声阿妈了，虽然她听不够，恨不得天天都能听到。
小亮妈慢慢回过头来，就见到小亮的鬼魂站在眼前。
是呢，是鬼魂。
小亮的尸体，还是她亲自背回来的。
接回来之后，那一年还没有通车，这么一段路，是她亲自把小亮背回来的。
这孩子，好瘦好瘦，她一步一步，一次都没摔过，稳稳的把儿子的尸体背回了家，然后，也是她亲眼看着儿子下葬的。
眼前的，的确是鬼魂。
他还是二十五年前的模样，只是皮肤青白，仔细看就看得出来，跟活人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阿妈，是我。”小亮憨憨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脑勺。
“亮亮啊。”小亮妈泪流满面，伸手去握住他的手，还是握了个空。
刚刚小亮按她肩膀那一下，两人都能感知到，也许是奇迹。
“阿妈，不哭啊，不哭。我一直想回来看看你，可是，我被困在那里，不过，有一个大师把我救了出来。阿妈，我让你见见那大师好不好？”
符纸燃了起来，陆渺渺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到眼前像是仙女似的女孩子，小亮妈满心感激：“大师，谢谢你送我的孩子回家。”
“阿姨，不用客气。是你的诚心等回来了小亮。”
小亮和小亮妈母子相逢，有说不完的话。
“这些年，我是被困在那里，不然我也可以投胎去了。”
“对了，投胎，你还能投胎吗？”
“嗯，当然能啊。不过，阿妈，我不想再投胎了，我陪着你，好不好？”
“说什么傻话！这二十五年，没有让你陪，我不是一样好好的。你马上去投胎，马上！”
一想到小亮不去投胎和转世为人，小亮妈就着急了。
小亮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是，阿妈我如果真的投胎去了，你会很孤独的。”
“有什么关系呢。谁不是这样来的。这二十五年，我就是这样过来的。”
小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看向陆渺渺：“大师，你说了，想达成我一个心愿的。”
小亮的灵魂，是少有的纯白的灵魂。
这人的心格外纯洁，本来若是没有李宜珊化成的厉鬼害死他，小亮的人生不说能怎么逆袭，至少以他踏实肯干，行动力强的性格，以后也不会混得太差，至少，能够走出大山。
陆渺渺严肃道：“可以，不过，你的心愿不违背伦理道德……”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想，还想投胎在这个大山。你能告诉我阿妈，我投胎在哪一家吗？”
这样，至少小亮妈有一个念想，会像之前等小亮回来那样，能够支撑着小亮妈再活下去。
陆渺渺等人都有些讶异。
投胎是一门技术活。
那些人生顺遂，幸福美满的人，人们总说，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是这样，而是上辈子的命运被意外造成那样辛苦，阎王做出的补偿。
“小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一辈子过得太苦，到了地府，阎王都会酌情补偿，你下辈子应该会投胎到比现在不知道好多少倍的家庭。以前你是努力了很久，都不一定能达到别人的罗马。但现在，你可以一出生就到达罗马，你想放弃吗？”
小亮温柔的笑了：“原来是这样啊。还有这种补偿啊。谢谢你告知我。本来我在那烂尾楼里，成天东躲西藏，整日担惊受怕，我都快放弃希望了。但我想，好歹我出去了，能看到阿妈，我才不想放弃。
后来看到俞熙小姐，她身上的魇梦者，也是李姐姐的手笔，我格外害怕，甚至担心你们斗不过她。现在好了，我能回来见到阿妈，我觉得我赚到了。那个投胎名额就给到别人吧，我不后悔，我爱这大山。”
因为这里有他最爱的人，有一直等着他回来的人。
陆渺渺对着通讯画面开口：“小亮，你把手伸过来。”
小亮依言照做。
他觉得手背一痛，然后，一枚叶子形状的印记，出现在他的手背上。
“好了，你阿妈凭这个胎记，应该可以一眼认出你。”
“谢谢你。”小亮诚心道谢。
“不用谢。”
陆渺渺摆了摆手，“一会儿勾魂使会过来了，你就跟他走吧。”
小亮和小亮妈都很珍惜俩人在一起的最后时光，直到勾魂使到来。
俞熙和陆焕都很关心小亮的命运：“你说，小亮会投胎到哪里？”
“当然是他心心念念的大山了。”
在陆渺渺等人飞往湘城的时候，小亮被勾魂使带走了，小亮妈的精神气却是肉眼可见的好了。
过了几天，小亮妈去山上砍柴时，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哭声。
她的心不由一紧，快步上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在襁褓里。
他不知道被扔了多久，一直在哭，哭声都极其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