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贺摸了摸鼻子，表情淡淡：“她家相公的确失踪了。身为里正，自是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疑点！”
    孟雨心里更气了，这个人要利用她的时候，一派和蔼可亲的样子，现在假装这么大公无私。
    她愤怒：“那个杀猪的坏人跟踪我娘，不安好心，还让村子里的人传谣言，逼得我娘撞墙自杀，好不容易救回来，里正爷爷你不是知道吗？”
    围观众人一时安静，原来真的有内情。
    “知道是知道，巧合的是，你们娘俩也正好在第二天就离开了村子到镇上来了，所以这也是合理怀疑。”
    孟雨手中还紧抓着李氏的衣襟，防止她冲过去伤害赵素素，目光转向人群：“镇上卖肉的曹屠户，你们认识吗？”
    曹屠户，他们太认识了。
    谁家还不会买点肉吃了？
    “我娘眼睛又不瞎，会看上那么丑的人？会跟他跑吗？”
    童言无忌，但很有道理。
    那些围观的人一想，曹屠户那是什么德性？本身就又丑又凶，后来还瞎了一只眼。
    再看这赵娘子，花骨朵一样，虽说有个三四岁的孩子，但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不会这么想不开吧？
    “那个杀猪的家里有钱，村里人都信他不信我娘。我娘没办法，只好到镇上找活计，谁知道杀猪的会什么时候不见？与我娘有什么关系？”
    李氏大哭：“大人啊，你们评评理，她刚才也说了她们家穷，哪里能在镇上开得起铺子？开这铺子的钱，肯定是我相公给的呀。”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我相公是早就看中她了，想叫她做小妾。她当时不肯，我相公要是给她钱开铺子，她还会不肯吗？”
    “你们都要擦亮眼睛呀，这么个狐媚子在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你们家的相公就被勾走了魂儿……”
    李氏泼辣哭闹，倒真有人信了。
    议论声又开始往恶意方面揣测。
    亭长皱眉，刚才他在观察，赵素素的表情意外，害怕，愤怒，却没有心虚。
    但是，一个人失踪那么久，生死不知，这很可能事关人命，他身为亭长，就不能不慎重处理。
    县太爷可是说过了，治下出现命案是大事，若是延误不处理，所属所有人都要治罪！
    “此事确实有疑点，带走询问吧！”
    孟雨急了：“哪来的疑点？这铺子不是我娘的，她只是掌柜！”
    “开玩笑的吧？前几天我去这铺子里，那小娘子木讷不言，问三句答不上一句，哪个会请这样的掌柜？”
    “对对对，除非是自己的铺子。这样的掌柜谁会要？想亏钱吗？”
    “还说小孩子不会撒谎呢，看，这不就是在撒谎！”
    “也许这小孩也不知道，这种把戏，落在我们大人眼里，那是一眼就看清了。她那么小，知道个什么？”
    李氏从地上爬起。
    孟雨眼疾手快地又扯住了她的衣襟，不让她往赵素素面前扑。
    赵素素整个身子摇摇欲坠，她脸色涨红又惨白，惨白又涨红，羞愤又恼怒，那么多双异样的眼睛，那么多恶意的话语，像一把把刀，扎得她千疮百孔，几乎承受不住。
    但是她没有逃。
    阿雨都在为她说话，她这个当娘的，哪怕再恐惧害怕，也不能逃。
    眼见得李氏的那只手要抓到孟雨的脸，她急忙上前一步，一把将张牙舞爪的李氏推倒在地，把孟雨拉到身后。
    孟雨看着要上前的亭吏，大声：“亭长伯伯，你们没有证据，就把她带走，她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亭长再次看了孟雨一眼。
    这个孩子多大？
    三岁？四岁？
    她口齿竟这般伶俐，思维也很敏捷，说话又有条理，倒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多了。
    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审一审，自然清清白白。她总得交代清楚，她哪来的钱开铺子，还有为什么曹伯平不见的第二天，她就到镇上来，而且再不回去了？”
    “我娘是掌柜，不是东家。”
    “小孩，在本亭长面前，你不要再狡辩。你娘要真不是东家，为什么她自己不说，要你一个孩子来说？她分明是心虚！”
    孟雨看向赵素素。
    赵素素接触到她鼓励的眼神，忙开口：“我，我是掌柜，不是东家！”
    然而，因着结巴了一下，却显得没有说服力。
    围观众人哄笑起来：“说得这样底气不足，还说不是心虚！”
    亭长嗤笑一声：“大家伙的眼睛是雪亮的，赵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他一挥手：“带走吧！”
    “等等！”
    一个清朗中透着不悦的声音在场外响起。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为首那人身穿官服，身边跟着一群皂衣吏，他的身侧，是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男子。
    亭长面色大变，这这这竟是县令大人？
    他也顾不得说什么，急忙排开众人，迎了过去，恭谨行礼，深深地弯下了腰：“杨大人，您怎么大驾光临白武镇了？小人不知，没能远迎，还请恕罪！”
    范贺也是急急忙忙过来，腰弯得比亭长还低。
    宁山县令杨知涯淡淡看他一眼，问道：“何事聚众在此喧哗？”
    亭长忙一指李氏：“这个妇人相公失踪，她告这个妇人拐走她相公，且事情确有些巧合，所以，小人在处理此事！”
    杨知涯看一眼嚎哭的李氏，风中弱草一般的赵素素，挑了挑眉：“详细说说！”
    亭长向范贺使了个眼色。
    范贺急忙上前，来说前因后果。
    最后他总结：“小人身为村子里的里正，之前处理过赵氏和曹伯平之间的纠葛，曹伯平的确看上赵氏。而赵氏自相公跟人跑了之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很显然是不可能有钱在镇上开铺子的，何况曹伯平失踪的第二天，她就到了镇上且不再回村子。若说是巧合，也难以叫人相信！”
    那年轻公子淡淡地说：“难道她没有跟你说，她只是掌柜，不是东家吗？”
    “她是说了，但是，这事也有很多疑点，赵氏与人说话都不利索，她说是掌柜，实在难以取信于人，哪个东家人傻钱多，雇个笨嘴拙舌的掌柜，难不成想赔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