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一本正经，苏清颜并没有认真听。
    她看着孟知安的脸，感受着她指腹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揉按着，语气温和下来，没有之前那么冷淡疏远。
    “美丑不过是一副皮囊，我又不用它来取悦别人，坏了便坏了。”
    她对自己的容颜早已看淡，无论美丑，不过是三十年的光景。
    老了后，都是皱巴巴的皮囊，何必多去在意。
    孟知安听得这话，忍不住笑了，她将瓶子放到一旁。
    凑近苏清颜的脸边，笑道“美人之骨，世间难得，美人之皮，人间尤物。你二物皆有，当真是极品，你若是不珍惜，那我可心疼啊。”
    此番使人肉麻的话，也只有孟知安敢说，苏清颜面露冷色，盯着她道“既是我的皮骨，好坏自当是我的事，你心疼什么？”
    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吸引住了孟知安，她像是着迷一般，竟然伸出手抚上苏清颜的脸，温声道“心疼你的疼痛。”
    那伤，必然是疼的，孟知安看着苏清颜的额头，总觉得是自己受了伤。
    她的手抚在自己冰冷的脸上，带来温暖，这是苏清颜所害怕的，她连忙躲开这手。
    “三妹真是在外野惯了，说话没轻没重的。”
    “什么三妹，我长你几岁，按理，你该叫我姐姐，以后你要么叫知安，要么叫姐姐，不然我是不会理睬你的。”
    被苏清颜叫成三妹，孟知安有些不满，她讨厌被这样叫。
    以前，柳素钥在人前这样叫她，总是被她无视。
    苏清颜这样，她亦是反感。
    重新回到床上后，孟知安侧卧着，伸手越过苏清颜，欲替她理一下边上的被子，却被她推回去。
    “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苏清颜转个身，将自己那边的被子理好才转过来。
    二人面对面躺下时，苏清颜看着孟知安那张脸，目光有些不自在，只能将头偏过一点，微闭眼睛。
    孟知安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笑了，撑起头，低眼看着她。
    “那么快就睡了吗？不与我说说话？”
    “明日还有事，早些睡为好。”
    她未睁眼睛，轻启薄唇，淡淡的回道。
    都睡在一起，还是这样对人疏远的样子，孟知安暗暗的叹了口气，这苏清颜还真是不好拉拢。
    可在冷淡的性子，孟知安也能招架得来，她倾下身子，靠在苏清颜的发丝上，慢慢凑近她的脸边，温声道“冷夜漫长，你身子如此冰冷，不需要我给你暖暖吗？”
    露骨的撩拨，话语中暗含着暧昧的意味，苏清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猛的睁开眼，对上孟知安那双狐媚的双眼，一时心乱如麻，慌忙的往后挪去，却被孟知安一把搂住。
    “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被子里，苏清颜的身子整个被孟知安贴上，她滚热的手贴在自己的后背，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孟知安，你万不能胡来，我可是你二嫂。”
    她是害羞了吗？还搬出自己的身份来，怕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样的性格。孟知安嘴角上扬，靠在她下巴，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
    “我若是胡来，你又能奈我何？苏清颜，你既是上了我的床，便任由我宰割的。”
    二人的接触姿势，是暧昧的，也是乱了纲常伦理的。
    苏清颜听说一点这个孟知安的事，她与之前死去的柳素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么她就是有特殊的癖好，想到这个，苏清颜慌了，甚至觉得浑身难受。
    “你与柳素钥，是何关系？”
    “嗯？”孟知安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一时间懵了。
    “何关系？”苏清颜再次询问。
    她的问话使得孟知安心里烦躁，柳素钥，柳素钥，那是自己的年少所爱。
    因此，孟知安并不遮遮掩掩的，直接回答“我曾喜欢的一个人。”
    果真是这样，现在抱着自己的孟知安是喜欢女子的，苏清颜眼里带着嫌弃，试图推开她。
    “放开我！”
    这种嫌弃被孟知安看在眼里，有种被伤到的感觉。
    “你觉得我恶心？”
    “没有。”她扭头回道。
    孟知安冷下脸，将她的头掰过来对着自己。
    “那你为何躲开？”
    “你心里既是想着柳素钥，那么不该去想着其他的女子，今晚让我睡你这儿，这是对她的背叛。”
    苏清颜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一丝恼怒，仿佛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她为何这样？孟知安内心有些疑惑，这个苏清颜像是在替柳素钥抱不平，难道她们两个相识？
    孟知安起身按住苏清颜，低头问道“你认识素钥？”
    被她按住的苏清颜目光冷静下来，微微点头。
    “认识，我被买进来时，柳素钥还未死，她病得不成样子，在偏院里住着，是我一直照顾她。”
    那时，柳素钥整个人形同枯槁，苏清颜每次端饭去的时候，总会看到她温柔的眼神中带着期待。
    那种期待，不是对自己能够活下去，而是在对一个人，她在等那个人。
    苏清颜第一次猜想的是坐在轮椅上的二少爷，可当她去与柳素钥询问要不要把孟丞安叫过来时，却看到她眼里的惊恐，便打消了去找孟丞安的念头。
    后来，她们熟络了一点后，苏清颜便总是听到柳素钥沙哑的嗓音里发出一些声音，不太清晰，听了约莫十几遍后，才听懂。
    她说“知安，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还说。
    “知安，此生，是我负了你，若有来世，我不会松开你的手。”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只有苏清颜守在她身边，而那最后一句话，也是对苏清颜一生的预言。
    柳素钥眼含泪水，摸着苏清颜的手，痛苦不堪。
    “宁做街边乞，不做孟家妻。”
    说完，柳素钥便永远闭上了眼。
    之后，苏清颜被冯伶莲强行嫁给孟丞安后，便明白了柳素钥的话。
    她的日子陷入无尽的黑暗，自尊，身心无一不被践踏，每天都在痛苦中度过。
    现在，孟知安问起柳素钥，而她又想起柳素钥的惨死，再想起自己，不免觉得凄凉。
    “她真是病逝？”孟知安得知她认识柳素钥后，情绪有些不稳定，紧紧捏住她的肩，语气严肃。
    这二人既是认识，那么苏清颜应该知道柳素钥是如何死的，究竟是病逝还人为？
    肩被捏的生疼，苏清颜忍不住蹙眉，咬着牙回道“来到孟府时，她就病倒了，为何病倒，我并不知晓。”
    “当真不知晓？”孟知安不信，又问了一遍。
    这是在怀疑她吗？苏清颜瞪着她，眼神坚定。
    “当真。”
    她的眼睛没有说谎，孟知安看得出来，便松开手，躺到一边。
    “好，我信你一次。”
    看来柳素钥的死，是一个谜团，孟知安笑了，这个孟府还真是水深的很。
    不过再深，她也要潜下去，找到柳素钥真正的死因，方能平了心头的恨意。
    打定主意后，孟知安的情绪缓和了些，她侧躺着，看着苏清颜的肩，开口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自己力气比较大，刚刚捏着她，也是一时冲动，不知她有没有被伤到？ 苏清颜碰了一下肩膀，只觉得酸疼，不过她不是矫情的人，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便摇头。
    “没有，你的力气不足以伤人。”
    “那就好。”孟知安微微点头。
    经过刚刚的事，孟知安老实了，没有捉弄苏清颜的心思。
    只是轻靠着她，用手搂住她的腰，下巴垫在她肩上，低声道“别躲开，我并没有轻浮你的意思，只是想这样抱着你，就这样就够了。”
    这是在示弱，苏清颜平躺着看向头顶的帘布，心脏跳动不安。
    可她又不敢动，生怕孟知安一个不高兴，再冷下脸。
    就这样过了许久，等到孟知安睡着后，她才稍微动了一下，也只是头侧过去。
    她看着孟知安沉睡的脸，冷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忍不住用指尖滑过她的脸。
    与白天那一副风流公子哥不同，此时的孟知安头发散开，显得脸蛋更加柔美，细腻的皮肤像羊脂白玉般让人忍不住抚摸。
    这倾世的容颜，难怪柳素钥对她念念不忘，就连苏清颜，在这一瞬间都晃了神。
    那一次在乐清城外，芦苇荡边，苏清颜就被这副世无双的容颜给惊艳到了。
    她想，若是能与这样的青衣公子共度一生，死后就算入了无间地狱也无怨无悔。
    可惜，命运弄人，她是孟府二少奶奶，而那个河畔边惊艳而来的公子，竟是孟府的三小姐。
    那一场邂逅，是上天开的玩笑，苏清颜只当被捉弄了一番，闭上眼睛后，告诉自己，别再去想了。
    此生，遇上孟知安便是幸，不可贪图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