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厅乱成一片,众说纷纭。
碧翎心和碧江蓝被刺激得想动手。
胡万天若受他指使,将碧游山庄害到这般田地,现在再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这厮卑鄙无耻,枉为一派之主!
碧沧然抬手制止了他们,眼神渐冷,对武炎烈道:
“看来贵派信心十足啊。”
“令郎要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黑道中人,强者为尊,俯首帖耳也容易得很。”
“不过我等还未见识过,就请武兄请出令郎,至于结盟之事,还需斟酌,在座的总要见过天外天,人上人,才能心悦诚服。”
胡万天还没出现,姑且先把这出戏唱下去。
他倒要看看武炎烈的儿子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局势尚不明朗前,还不能和铁剑盟撕破脸皮。
这个道理,海凝香也明白,顺着话往下说。
“请吧武师兄,小妹也想见识见识。”
武炎烈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自信一笑,随手一摆,让身后的弟子将自己推到延伸的平台之上。
“那就请吧。”
各派的人随后跟上,一起俯视演武场。
陈路看武炎烈站在c位,俨然王者姿态,借用扩音法术,对场内喊道:
“犬子寿诞,各位英雄到场相贺,老夫感激不尽。”
“巴拉巴拉巴拉……”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的废话非常多。
陈路萧云红绫,包括宋哲都听得心里烦闷,昏昏欲睡。
不少修士也打起了哈欠。
跟陈路一样,把话自动过滤成杂音。
真想不到,请柬上写废话也就罢了,口头上也这么啰嗦。
偏他还说的邪来劲。
碧沧然及各大派的掌门等于在罚站,纷纷用鄙夷的眼神斜视这厮。
最后,在陈路趴在桌子上快睡着时,终于结束了。
“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现场的反应很冷淡。
各门派掌门也意兴阑珊地鼓掌。
碧沧然揉揉疼痛的太阳穴,这样说道:
“武兄真是字字珠玑……”
武炎烈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讨厌了。
振臂一挥,演武场边的一块石门缓缓升起。
当中漆黑一片,不见光亮。
陈路呼吸一紧,体内的极阴煞气变得刺痛。
一种无法言表的古怪感应从心房溢出。
“这是什么?”
陈路捂着胸口,盯着石门小声对萧云道:
“师姐,那是什么东西?”
萧云看着镜头里突然出现的一团黑浊,眸光紧追,瞳孔惊颤。
神识上并没有感觉到不妥。
但那黑浊之色,潜藏在门后之人的体内。
狂烈兴奋,如涛似火,没有展露在体外,也无法被感知到。
可萧云凭借视觉线索,还是认出来了。
嘴皮轻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可能……”
她没有回应,陈路想萧云应该也没看出来。
但这里头的东西让他觉得很不安。
那是一种,和极阴煞气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种情绪上的,侵略,杀戮,狂热,危险。
拥有极阴煞气,反而更容易感觉到这种刺激性的精神之气。
而当门后之人踏入场地的瞬间。
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
倒不是因为那男人样貌如何。
而是他拥有健全的四肢。
手,脚,五官,体发,都很正常。
在黑道谁都清楚武家的后人身有残疾,从来不敢抛头露面。
这叫怎么回事?
莫非是叫客卿还是外姓弟子跑出来充数?
应该不至于。
场面都铺得那么大了,就隆重推出一个和武家不相干的人。
铁剑盟这么要脸面,没道理做如此跌份的事。
就听那入场的青年语气温雅地抱拳:
“武家武平川,见过众英雄。”
他得体大方,身着宝铠,帅气逼人。
脸上有如带着和煦微光般柔和。
令不少人心醉神往。
武炎烈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侧头看了眼宋哲。
他推着宋天运坐在轮椅上,此刻望着场中人,眼中的震荡像是有天地倾斜崩塌。
心如刀绞,视线恍惚。
呼吸沉重而刺痛。
便是宋天运也受到感召般,激动地挤着满脸皱纹,死死望着下方。
体验愤怒的感情在胸腔乱蹿。
然后,三个字在耳机里,缓缓传来。
“我的……手?”
陈路正奇怪此人的形象和感受怎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不想那三个字直入耳道,把他所有的思绪全部打断。
头皮顿时发麻,皱着眉追问道:
“什么?你说什么?!”
宋哲嘴唇颤抖道:
“那是……我的手……”
收听到如此荒谬事实的三人,全部愣在当场。
围在武炎烈身边的掌门,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目瞪口呆。
他们将视线锁定在自称武平川的青年身上。
放肆打量起来。
若非宋哲如此说,加上俯视的角度使得场地人物十分渺小。
他们甚至没有发现武平川的身材和宋哲竟是一般高大。
而那双手,与他清秀的面容不同,强壮,肤色更深。
且江湖有载,宋哲曾被灵兽袭击,手背留下过伤疤。
与武平川此刻的手部特征一般无二。
这毫无疑问,就是宋哲的开天手!
铁剑盟竟是把宋哲的手砍了,再给武平川接了上去!
然后……请他过来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
碧沧然等人斜视宋哲祖孙的表情,并未感觉到快意。
只有满腹惊悚。
反观武炎烈就很喜欢宋哲的失态。
好像一直以来身残的耻辱终于得到偿还。
怎不叫他心怀大畅,暗呼过瘾。
那武贵站在师兄弟当中,听他们栩栩道来,也将宋哲的反应听在耳底。
本以为自己会和大家一般兴奋。
可回想起宋哲那天在祠堂的所言所行。
期盼中的大快人心并没有出现。
反而是宋哲那些曾被自己嗤之以鼻的话,还有自称红岩的修士当面的那份斥责。
隐约在心头翻动。
“他只是想让我堂堂正正地当一个人……”
“哪怕你们再怎么诛心也没用,因为我,什么都不欠你们。”
“我只是很讨厌你罢了,还需要翻翻史书,知道你们多惨吗?”
“铁剑盟一脉,欲父债子还,放纵家怨,今日就算杀他,武家的迫害也不会停止。”
武贵用自己仅存的视力,看着身边之人昂扬的激情。
刻骨的仇恨。
尽力去望着人山人海之中,孤立无援,被当众羞辱的宋哲与宋天运。
一种无力与空虚骤然升起。
他忽然对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感到厌烦。
“堂堂正正吗……”
他们和宋哲都是残缺之人。
可武贵却觉得,自己若在这儿放声大笑,便连心都残了……